第七十八章·鞠躬尽瘁(2/2)
她倾身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知道。可能想了吧,但是……你放心,我能走出去的,只是一时之间,我还没找到那个足以自恕的理由。”
他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办好。许久之后,他问:“我把天下归一给你,够不够?”
她笑了笑。
揽住他的脖颈,她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把你自己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见我,到时候我们再说。”
四目交汇之间,他郑重的点了下头:“等我。”
谢冉启程回京时,除了随行卫队,还遵杨衍旨意,一并带上了慕容定。
“我听说,是王相病重了?”
一夜停行休整时,谢冉照例去检视慕容定的关押事宜,临走之前,忽然被身后传来的这句话给拦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向身为俘虏却依旧姿仪端正的人,想了想,折步又走了回去。
“是。”她没有遮掩,这也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思虑间,只道:“他为江山鞠躬尽瘁,至今已有八年。他还很年轻,可却……”
可却,已经没有来日了。
这样想着,忽然听到那头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便是慕容定的声音:“这不是他自己选的路吗?”
功业之路,这不是那个人自己的选择吗?那么走到今天,也算得偿所愿罢。
谢冉微蹙着眉,偏过头去看了着他。
“你似乎对他颇有怨怼。”似乎两个字或许还有些轻,她想了想,便问:“是为我哥哥不值吗?”
慕容定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知道他们过去的事么?”
你知道,那人在你哥心里的份量,以及你哥哥至死都求而不得的事吗?
谢冉也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所求不同而已。”
感情之事,从来都不讲究对等,你若一定要求有所倾付便要有所回报,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一辈子不触碰情爱。
她相信谢鸣纵然求而不得,也一定从未后悔过,更加不会因为这份求而不得,而对所爱之人心怀怨怼。
那头又一次传来慕容定冷冷的声音:“王修辜负了他。”
谢冉忽然就笑了一声。
“你不能这么算。”她摇着头,本想解释些什么,可转头看到这个能为一己私情而发动战争的人,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没有必要的。
“罢了,我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我就像两块顽石,彼此之间总是无法规劝转圜的,就没必要多费唇舌了。”
说着,她起身便欲离去。
“我能见见他吗?”
忽然,慕容定语气有些急促的问了一句,那话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怕自己不快点说出来,便会反悔一般。
谢冉心头一动,想了想,回身笑道:“不然你归降?你先降了,我便为你促成见一面如何?”
慕容定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之后一路,两人之间也再无交谈。
行仗到金陵城外时,正赶上城门落锁的时候,索性谢执一早已有书信告诉她,王修自病重后便搬离了王府,如今在城外翠竹林中休养。是故她也没说进城,直接就在城外拐去了翠竹林,赶到时,天色已经很深了。
病重好静,此间又是晚上,翠竹林除了留守的太医,三两个侍婢之外,并无他人。谢冉到时王修正睡着,她在外头与太医问了几句话,到底没压制住牵挂,还是进去看了一眼。原本想着只在病榻便坐一会儿便悄声出去的,谁知王修竟那样眠浅,她方落座,便见睡梦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昏黄的烛火映照之下,那副俊朗无比的面容,此间苍白如雪。
王修睁开眼睛看到她,复又闭了闭眼,第二次将这人影收纳入眼中后,这才缓缓晕染开一个浅笑,轻轻问了句:“不是梦?”
谢冉一下笑出来,只是笑容中,却隐下了许多辛酸。
“不是梦。”她摇摇头,扶着人半支着身子坐起来,埋怨般的说道:“哥哥怎么这样,说吓人就吓人,我都不敢在外头多耽搁,听闻您不好,这不星月兼程,忙不迭的就回来了。”
王修听罢,也不做辩驳,接过她递来的温水饮了两口,轻描淡写一般问道:“带着长鸣帝一起回来的?”
谢冉一怔。
似乎看明白她在疑惑什么,王修不待她问,便解释道:“含章的信比你先一步到了。”
谢冉回过神来,也没说什么,含糊着点了下头,只道:“您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好好休养,等您好了,我还有事要求您呢。”
王修不以为然,“这怎么是无关紧要的事。”他想了想,问:“他还是不降?”
谢冉脸上透出一抹苦涩:“牛心左性,不听劝的狠呢。”
王修似乎不能更赞同,笑道:“可不是么,不然也不会有这一仗了。”
果不其然,谢冉又是一怔,好半天,方才道:“……您都知道了。”
王修淡笑颔首,眉眼中看不出半点异样情绪。
谢冉忽然就沉默了,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玉儿,”
王修忽然的一唤,带动她情绪回转,立时应道:“我在呢。”
只见他浅笑温和,平平静静道:“去安排安排,我见他一面。”
那一瞬间,谢冉连上的神色倒算不得震惊,只是多少有些无措。
可是也没办法,王修开了口,她注定是不能拒绝的。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第二天进城之前,她果然安排两人见了一面。
那一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没问过,到了也不知道,只知道从翠竹林出来,一路进城,临入紫寰宫之前,沉默了一路的慕容定终于同她开口说了一番话。
那人说,降就算了。仇我不报了。杀剐由人罢。
谢冉想,即便杀剐由人,到底也不由自己,这话对自己说,其实也是没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