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欲行（2/2）

谢冉拿不住他的心思，事实上，她自己的心思也是用了许久才定下来的，此刻也只能给孩子解释道：“东境风平浪静，南北两境又是你我当家，他过去也曾走过历过，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早先或许不当有什么，可一旦觉出来了，自然是不想顶着我们的名头行事——设身处地，我也不想靠父辈荫庇。”

闻玄一听，意味不明了乐了：“藏锋还是他舅舅呢。”

谢冉白了他一眼，而后才道：“既然是要历练，隐姓埋名也就是了。南北军中他已经混出些名气了，谁见了他都认识，反观西境，他若去了那就是一张白纸。”

话说到这儿，闻玄再看不出谢冉想要成全儿子的意思便是傻子了。

他这回沉默的彻底，好半天，才忽然叹了一声：“呵……这小子，真会给他爹娘出难题……”

谢冉赞同的点了点头、

“冉冉，”他转头看着她，目光深深，却透着一丝惶恐：“这孩子不是我带大的。”

谢冉还没明白他这句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又道：“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教养他的。”

一瞬间，她恍然了。

也就是说，闻氏同西晋的那层关系，连闻玄都不知道闻呇究竟是否知晓。

谢冉一时有些发懵。

原本她想着，放这孩子去了西境，也就是自己一个人忐忑不安罢了，可没想到如今是两口子一起两眼一抹黑。恩恩仇仇的，根本就不知道这孩子究竟心里向着哪一边。

“那看来……要想放他出去历练，就只能接下这盘赌了。”谢冉沉心一定，不多时，抬头与他对视，狠狠一点头道：“我愿意接。你呢？”

闻玄眸光一动。

她都能用这样的胆量接下这盘棋，他又有什么理由退缩你？

“明天我让沈傲安排。”

谢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启程日期定得早，于是第二天便突然变得忙碌了起来。谢冉先是在早朝之后去清明殿见了杨衍，将请旨随军北上的意思说了，看得出来杨衍并不十分想同意，但最后许是觉得她这次没作没闹值得表扬一下，是以也便万般无奈的允了。等从清明殿出来，她脚下一拐，直接去了坤德宫。

同谢弗说了北上的事情，谢弗倒是没说骂她，就是嘱咐的话一时半刻都停不下来，谢冉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便道：“阿姐，您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我又不是头一次上战场，更何况这一回也不算是去战场，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个什么，乂燕打起来了，那我在军中，充其量也就是阿娘早些年随军时的角色罢了，且没我上去打打杀杀的份儿呢。”

谢弗脸色一直不大好，闻言也没斥她，只是说道：“我对你没什么别的要求。”

她看着谢冉，一字一句道：“他日归来，把我的两个妹妹一起平平安安的带回就是了。其他的，我管你是闹到天边也好，只要你乐意，我都不管了。”

一时间，谢冉忽然被那沉静却无生气的眼神刺了一下。

恍惚间想起一事来，她试探问道：“听说前两日隆霁病了？”

但见谢弗眸色惶然一动，谢冉心头一下子就明白了。

姐姐这是被吓着了。

心头开始泛酸，谢冉低头凝思了许久，总是有种不知说什么的感觉。

其实谢弗的命数能算好么？

母仪天下，当然是极好，可却不知是不是这命格太重，却要让她用那么多亲人的命去承担。从贞裕太子，到大婚后几年先后夭折的两个亲生孩子，再到谢鸣……

她叹了口气，从来如是，一遇到孩子的事，谢弗会被激得过分悲观一些，可别人却根本无法相劝。

她拉了拉姐姐的手，道：“阿姐，这些年你受了好多苦，我都知道的。你放心，我啊，最差也就让你操个心，不会给你的苦难添砖加瓦的。”

谢弗看着她，颇有些憔悴的脸上挂上一丝浅笑，一时也有些感叹：“我以前觉得自己心性坚定，这世上只要定了心思、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可是后来经历的越来越多，从昭仁与承统先后夭折，再到玉酒、到父亲……”

她摇了摇头，对谢冉道：“嗽玉啊，现如今阿姐心里最在乎的，是身边的这些人。至于山河大业，这一代强求不完的还有下一代，生生不息，代代相传，可人呐，就这么一条命，你得给我守住了，护好了。”

谢冉一百个答应，心里却想，能守好，谁又会想去送命呢。

姐妹俩难得岁月静好的说几句话，等到谢冉坐够了起身欲走时，苏音却来回禀，说是徽音殿、满月台并上贤媛殿，都曾在之前的个把时辰里派人来请过郡主。

“这倒新鲜。”谢弗听着，玩味笑道：“怎么样大忙人，您如今也不大爱进宫，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这么多人请呢，好歹挑一位见一见？”

谢冉琢磨着这几个人的心思，无心一笑：“你看我现在有这心思吗？”

谢弗垂眸一笑，随即对苏音道：“去回了罢。”

“这……”苏音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殿下，长公主那里也要回了么？”

说来说去，贤媛长公主在嗽玉郡主这儿，总归是与旁人有所区别的。

谢弗却是没犹豫，点头道：“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