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情深不寿(二)(2/2)
这样想着,谢冉蔫蔫的摇摇头:“也没说什么,是我自己脑子里乱。”
杨衍闻言便追问:“因何而乱?”
她低微一声苦笑,几不可闻,跟着道:“因许多事我无能为力,更变不了,扭转不了。”
杨衍一下子就联系到了王修身上。
想想也真是没有别的了,昨日王璇之请她过去也不会是为了第二个人的事,回思不过一日之别,她就能失神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为了什么足以颠覆过往笃信的大事,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思及此,他眉尖一皱,忖度着问:“是为沐之?”
他说完,谢冉愣了愣,却是哼笑出声。
“难得这一回我三缄其口不往里掺和了,兄长怎么反倒来惹我?是太平日子不好过,非要来写风波佐料才过瘾吗?”
她说完,自己都有些意外于自己的态度。
杨衍并没有说话,半晌,她却主动低头告了句罪:“兄长恕罪,是嗽玉失言了。”
岂知她这么一说,反倒让杨衍有些哭笑不得,“过去你从不说这样的话,想来太平日子过久的不是朕,是你。”
“‘太平日子’?”这四个字莫名便触碰到了她的禁忌,她再开口,忽然就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乾明八年之后我都没过过什么太平日子,兄长这话我承受不起。”
这回与前一句的无意冒犯不同,杨衍也听得出来,她这是刻意。
“小妹!”
这些年,‘乾明八年’仿佛已经成了一个禁忌、一个代表,宫中上下轻易无人敢说,而今谢冉以这样的态度说出来,杨衍心里的火便也被带了些出来。只是对着他的斥责,谢冉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心底往外的依然故我。
杨衍压了压火气,语气既担心又生气,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谁又说起什么提到什么了?”
谢冉好半天没说话。
就在杨衍渐渐失去耐心时,她却突然开口,却是所答非所问:“我有点后悔了。”
杨衍皱眉,“后悔?”
“呵……”
谢冉侧目一声冷笑,转头定定的望进他的眼睛里,一字一句说道:“后悔当年让萧尽悠死得太容易。”
话音落地,她亲眼见证着北极殿上风雨不动的帝王大惊失色,眼中从惊愕到难以置信,却偏偏对着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谢冉从未明着与他提过这些。
或者说在与闻玄成婚之前,她甚至没有与任何人提过关于谢鸣的任何一件事。
可现在,她毫无预兆的说了,且一鸣惊人。
“她也算是聪明,如若当年未曾畏罪自裁……”她说着,留了无尽的余地与猜想之后,重重的缓了一口气,看着他问道:“兄长,如若萧妃当年未曾畏罪自裁于宫室,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她很早之前就想问。
可杨衍却好半天给不出一个答案。
谢冉嗤笑一声,起身,转到他面前深深一拜。
她不想要答案了。
“贤媛公主的婚事,请陛下另择佳婿罢,至于沐之哥哥的婚事,也请陛下就此不要再插手。不为别的,”她说:“——就为您欠我谢家一条命。我这个愿望,但请陛下务必成全。”
她说着,略一顿,便直接道:“谢冉告退。”
语毕转身,没有去看他表情神色,就这样离开了。
出了紫寰宫,这一回,谢冉没有回乌衣巷,而是管宫人要了一匹马,摆脱了随行而来的侍卫下人,径自而去。
石头城的翠竹林中,有一座衣冠冢,那是谢执当年为长兄明威侯所立,意在便于时刻缅怀追思。谢氏的祖墓位在陈郡阳夏,若非如此,便是一年到头也不得拜祭几回了。
如今谢执人在府中侍奉父母左右,谢冉本以为此来会是一片清静,谁知她马蹄未至,却已然有人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