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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昔年旧事(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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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殿下赐予臣妾的《十二时辰颂》,臣妾一早一晚,一日两遍的抄录着,不敢怠慢,亦不敢枉顾皇后殿下体恤之心。”她说着,抬起头朝他望去,目光中噙着一重重真挚:“臣妾此心,只愿陛下永岁长安,与天无极。至于陛下天心何在,臣妾不敢强求。”

对此,杨衍未置一词。

他也不信如今还有敢在他眼皮底下再去做萧尽悠曾经做过的孽。他的担心所在,并不在这件事上。

而他也相信,萧雪雎很清楚自己内里真正所指是什么。

片刻后,他道:“朕喜欢聪明的女人,然而伴随着聪明的,往往就是不懂事。如若这二者不能两全,即便不聪明,一辈子安分守己不越雷池也就罢了。否则……朕并非哪一次都能从宽的,明白吗?”

萧雪雎又低了一分头,用力答道:“是,臣妾定当一世谨记,不敢或忘。”

将人遣退之后,清明殿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可杨衍心底却再也平静下去。

“方迟!”

外头守着的方迟闻声便立时走了进去,连连应道:“老奴在!”

杨衍起身,一边下殿一边说道:“摆驾望仙楼。”

“……诺!”手中拂尘一挥,方迟传驾的声音传出去,仿若惊了整个紫寰宫城:“摆驾望仙楼……”

清明殿门重重一阖,至于御案上的砂锅煨鹿筋,直到凉透结晶,也未曾被动过一勺。

望仙楼建在乾明八年的秋天,按理说当时逢上建紫宸府之事,国库中不少开销,远不是个大肆兴建楼殿的好时机。然而圣谕下来,谢公未曾说劝谏反对的话,满朝文武包括王修在内,便没有一人上奏反对。

——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一自故溪疏隔。肠断长相忆。

楼名望仙,谁都知道,这座京华第一高楼建起,为的是纪念谁。

那年宫筵之后,落花台被封,到杨衍敕令修建望仙楼时,连谢弗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这座楼台建起来,往后便会代替落花台的效用,行筵宴之功。然而真等这座高楼建完之后,出乎众人的意料,这竟成了紫寰宫中与帝后大婚的朱雀台一般的禁地——杨衍虽未对此下过明谕,但自从那年后宫有位嫔御仗着圣宠闯入楼中,转眼便被下令杖毙的事出了之后,也就再没人敢想着踏入望仙楼的事了。而杨衍自己,一年中真正踏入此中的次数,也是数得过来的。

由是,当年声势浩大建起来的地方,到头来竟也真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念想,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听着不免有些怪异。然而对此,杨衍心里所想,却又是极简单的——全无望仙之心的人,又怎能容许其玷污这望仙楼呢?

这是一座极高的楼,站在那儿极目远眺,似乎能看到天之尽头。然而他想看到的人,上穷碧落,却再未见过一眼。

“玉酒……”

他喃出那两个字,带着满心的疲累重重阖上双眸,扶在阑干上的长指莫名收紧,恍惚间,似乎真的看到了那个人……

改变杨衍命运的那件事,发生在宝象十六年的冬天。在那之前,他头上顶着继后嫡出之子的名头,受封向王,富贵风流,自在满京华。然而这样的日子,就结束在那个冬天,大都督西征凯旋,班师回朝的路上。

十六年冬,皇太子杨徵随舅父谢寒渡镇边班师,途中遇刺中毒,不治而薨。上甚悲,追谥贞裕太子,时追谥故皇后谢氏为嫕德皇后。朝野内外,一时,烽烟四起。

储君薨逝,君上大悲病重,一切都那样突如其来。原本风平浪静的国家霎时陷入臣动民惶的境地之中,原本皇太子文武通达,又一早聘下了舅父陈郡谢氏的嫡长女为妻,这皇位的继任本无第二种可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原该即位北极的那颗星,到底是陨落了。

当时尚是皇后的敬恭皇太后一心筹谋幼子杨彻登位,而病榻之上的圣意,却始终在四子杨衍与五子眠溪之间徘徊不定。朝臣世家各有拥戴,夺嫡之争,一时间便呈三足鼎立之势。

而那时候的向王殿下,却突然消沉下来,终日流连于贞裕太子灵前供奉,似乎外界喧天的纷扰全无一丝能入他的耳中。

这样的情况,最着急的便是一心要推其上位的谢公。可任其如何开解训导,这个几乎是一手被他教养长大的外甥却都全然不顾,仿若已入离境坐忘之境。

谢鸣闻讯而归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了。

杨衍至今都不知道,谢鸣在面对杨徵的死讯时,从头到尾,究竟有无掉过一滴眼泪——至少在他自己眼中,从未见谢鸣为此而悲伤过。

那日他照旧守在杨徵停灵大殿之中烧祭,谢鸣带着一身风霜走进来时,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一眼。也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似乎终于意识到进来这人停留的时间过长了,杨衍方才带着些惑意抬头朝那人看去,这一看,他当时便有些愣住了。

他看到了谢鸣。当时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未见了,但是让他惊愣之处却并不在于他的到来,而是彼时谢鸣望着杨徵灵位时,眉眼间那副无悲无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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