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回返(2/2)
谢冉点点头,“一来南境的事我得回去亲自向皇上报禀,二来还有些事要处理,估计这次回去会呆得稍长一些,怎么也要过了花朝往后才能回来。”
袁澍识颔首而思,而后道:“那曜之也与你一起回去?”
“嗯,”她应了一声,便铺开地图,“蒙忌守信,边境应当不会有大问题,剩下的还是匪患之扰,你与彻儿要及时留心。”
将帐中防务安排完,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其后袁澍识才刚离开大帐,谢冉还来不及坐下喘口气,就听外头一阵喧闹,不必想也知道是杨彻回来了。
说不得,还是自己的帐中这种种声色最熟悉、最舒坦、最亲切,她收了地图在案后一坐,入耳细听着外头的声响,这一刻,忽然觉得很不想离开。
不过美梦没做多久,就被人一帘子掀醒了。杨彻是带着滚滚气愠冲进来的,她正发呆间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没直接滑到地上去,转眼就看他把马鞭子往那儿一拍,站在自己眼前伸过手揪住自己的耳朵。
“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
“嘶……”谢冉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解救下自己的耳朵,一边揉着一边问:“为什么不知道?……嘻嘻,我不回来,还怕你想我呢!”
杨彻往旁边一坐,冷冷一眼斜过去,冷声道:“哼,免了!我可不上赶子找那罪受去!”
谢冉朝他做了个鬼脸,好一会儿,耳朵上的痛感才缓了过去。
杨彻在那头端着一副冰冷的神情看了她半天,只觉得她从头到尾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没心没肺。最后倒是把自己憋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怒斥道:“你说说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谢冉挑挑眉,随口道:“该夸就夸,该骂就骂,有什么不知道说什么的。”
“骂你夸你我都张不开嘴。”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她问道:“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就算你心疼蕤蕤,可你想没想过六哥?你知不知道他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嫁,断绝的是什么?”
他说完,谢冉愣了半天。
“闹了半天,还是为了代嫁的事儿?”她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摇头道:“清王殿下,我不说你头上顶着一个杨,你在我的帐中,好歹也是位将军,这半年江山多少事,你一句不问只论私情,你也好意思!”
“你还有理了?!”
其实那些事,他怎么会不上心不忧虑?不说舆图江山的进退守拓,光是他们两个——表兄妹,自小长大,志同道合的情分,她在两越战场的时候,他几乎每晚都睡不着觉的盼着那头的消息,生怕她一个不慎就把自己折进去。然而那时候的担心是一回事,如今见她平安无事,那么更让他放不下的,就自然又是别的了。
尤其,她嫁的那人,还不是个寻常人。
“嫁别人也就算了,你嫁的是闻玄,他是……”
没等他说完,谢冉冷静抬眼,打断他的话:“云府族灭的罪魁祸首?你当我不知道?”
她站起来,叹了口气,脸色却再无玩笑之意:“……有些事情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更没有资格同你说什么,再等等吧,这一回回京,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弄明白,到时候他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恨,我也会给你与渊清一个交代的。”
杨彻被她说得有些发愣,缓了缓,终于意识到什么:“……我听你的意思,你是有意许他构陷忠良之事无可厚非?!”
“如若真是构陷忠良便自然不是无可厚非,不过反之,也有另一种可能性。”她说:“我是说,我现在无法判别当初之事究竟真相如何。我这次回去,会将此事调查明白再回来。……你先听我说完。”
眼见着杨彻激动之下就要开口,她扯住他的手臂先一步阻拦了一句。
“彻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军功显赫的亲王,你没有因私废公的权力。”她浅浅一叹,垂眸一瞬,有些无奈,而后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不管此事真相如何,渊清是渊清,昭明是昭明,我不信连坐之刑,你也应该没明白,纵然亲兄弟血脉相连,可罪孽都是自己的,即便昭明王兄有罪,渊清也清清白白,无尘无垢。”
那天晚上与杨彻的那番说话,虽说算不上十分满意,但到底不曾不欢而散。杨彻离开之后不到片刻,王昭的身影便悠悠闪了进来,倚在帐门口,他抱臂玩味地看着她。
“你没发现,这场婚事,真的对你影响很大吗?”
谢冉被刮进来的寒风激得一个哆嗦,转头看向他:“嗯?”
王昭掩上帘子走进来,含笑道:“一年前,你也与如今的阿彻一般,咬死认定了云王无罪,错在紫宸。可今天……纵使你话说得不偏不倚,可这样的心思却已经透着倾向上将的意思了。嗽玉,我看你快开窍了。”
谢冉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两人各自坐下,她目光发直,许久,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我有心偏私于他,而是……”她想了想,道:“当初事情刚发生时,我立意要保云家的人,虽然气头上也对紫宸上将有诸多恶言,但实际上最初那几天,我压根就没多想昭明王兄是否有罪。”她说着,转头与他对视,道:“我回去第一天夜里就去幕府见了沐之哥哥。”
王昭眉目一动:“兄长?”
她点点头。
“与我跟父亲不同,沐之哥哥是真见过闻玄提呈上去的那些证据的,那时他跟我说,那是铁证如山。”她眉头缓缓蹙起,“那时候我心里有疑虑,但终究救人才是第一要务,是以也未曾过多分心去想,后来促使我认定昭明王兄无罪被污之事,便是父亲回返,以行动表明立场,与君王、旧将决裂的事,还有那些所谓证据无故失踪这两条。”
王昭垂眸一瞬,问道:“现在看有什么不对吗?”
她偏过头,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了王昭那张线条优美的嘴上。
其实,作为自己的头号心腹,他一直都是一只有分寸的漏瓢。
她说:“父亲与闻玄……并没有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