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龙头一拐（1/2）

方迟禀来这一句话的瞬间，谢冉就看到杨衍好不容易微微缓了一分的脸色上赫然添了一抹深刻的嘲讽。

“呵，知道的还真快……”他低低一声讽笑，继而长身而起，拂了拂衣袂上并不存在的飞尘，朝她淡淡看了一眼，回身提步，只道两字：“走罢。”

谢冉刚要踏出去一步，却忽然想起什么，在他身后将他衣袖一拉。

“兄长等等！”他回头，她想着临进殿时方迟的话，对他道：“阿姐一直让太医令在宫外候着，姑母那里便是等等也无妨，先请平安脉罢！”

她说完，方迟那头也连连点头劝着，杨衍却不假思索的一挥手，“朕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用不着平白请那劳什子的脉。”说着，向方迟道：“方迟，让蓝竟沉回去罢。”

语罢便又要走。

“诶……”

谢冉没松手，还想坚持，杨衍俊朗的眉目一眯，回头朝看来，“嗯？又不听话？”

他这么一问，谢冉脖子一缩，就不敢再坚持了。

她只能无奈的朝方迟吩咐：“公公，还是让太医令在偏殿候着吧。”说着定定的望向杨衍，“怎么着都要请的。”

这么几天的不吃不喝不休息，寻常人都怕出问题了，更何况当朝天子？不请脉是绝对不可以的，谢冉即便怂了，也依旧坚持着最后的底线。

杨衍哼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带着她便直接往隆寿宫去。

往日，总是一年到头回不了京华两次，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频率，对于隆寿宫，谢冉也一向本着能躲便躲的心态，只要有理由能逃，便绝不往这座宫殿左右靠近。

当朝敬恭皇太后谢氏，乃是先帝继后，自其胞姐——元后嫕德文皇后谢氏难产崩逝后，便掌后宫大权，生育今上杨衍、清王杨彻、嘉阳长公主杨兰潜及贤媛长公主杨芷涯四子女，为先帝后宫诸妃之中诞育子女最多的一位。按理说福寿双全，本该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坐享清福的人，然而对于这位二姑姑，谢冉却从来都不怎么喜欢接近。

用谢公的话来说，这个二妹，就是心不静。小时候争着要强，到如今这个年纪，儿子都登基为帝了，却还是一颗心浮动燥郁，恨不得穿胸而出。

其实太后的口谕说是要皇上前去相见，个中并未指谢冉的名字，杨衍心里清楚，她这是还想着拉自己入伙，好在此事上尽力补救呢。毕竟即便事到如今，嗽玉再嫁不得杨彻，但也不能让她与闻玄的婚事由是落实，无论站在谁的角度想，齐鸣之战的遥相呼应犹在眼前，这样两个人成了一家子，总都是对这江山的威胁。

然而，他却为太后可惜，可惜了，这位母亲殿下，终究还是测算不出自己对小妹的心，到底有多重。

正殿中熏着泠泠的冷香，愈发显得肃穆庄成，雷池不犯。太后早得了消息，知道杨衍是带着谢冉一起来的，当这二人先后踏进殿门中时，她那严肃森冷的神色里瞬息便涌上了一层恨意。

只不过，极快的便被她遮掩了下去。

杨衍近前，淡淡一望，率先躬身行礼道：“拜见母后。”

身后谢冉自觉的行了个大礼，跪地拜道：“嗽玉拜见太后殿下，殿下福禄永享，长乐无极。”

一声冷笑在高高的大殿中响起，瞬间激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长乐？哼，哀家哪敢指望什么长乐！”太后手中那柄鎏金楠木龙头拐往地上砸了两砸，龙口含衔的一旒金珠穗子恍出两道光芒，“你还知道哀家是太后？还知道你自己是受封于先帝的一朝郡主？你还记得谢字当头，你自己是谁家的女儿？！”

一番质问出口，十分中气十足。

谢冉低着头，夹着尾巴道：“嗽玉一日不敢或忘。”

太后随即又是一声反问：“不敢？！哀家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你嗽玉郡主谢冉不敢为之事！”

“我……”

她抬头，刚要说话，却被跟前的人打断了。

“母后。”杨衍不疾不徐的唤了一声，恭敬的又是一拜，进而道：“母后容禀，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小妹错会圣旨之意，得来此果，虽是差强人意，然紫宸上将人才无双，配与小妹，也算错有错着。还望母后同儿子一样，莫问过往，且置祝愿罢。”

太后听了这番话，一双眼眸瞪得老大，半天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衍的态度，分明昭彰，着实是认下了。

甚至，连谢冉的过犯，也就这么一笔带过，不追究了。

谢太后倏然起身，一旁的姑姑连忙上去扶着，便听她喝问道：“错有错着？好一个错有错着！圣旨上写的明白都能任她一张嘴随意黑白颠倒，哀家竟然不懂，皇帝的君无戏言原是只对着他兄妹两个，便是连我这个亲娘也只有生生割出的份儿！好个大孝子，你的孝敬还不如个反哺跪乳的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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