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盛怒(一)(2/2)
这句话其实远远未见明了,然而无论杨衍还是谢弗,对这其中所含之意,却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
“把人给朕叫进来。”他声色平静,只是霍然起身的动作实在称不得柔和,厉然又砸出两个字:“快去!”
方迟连跪带爬的去了。
“皇上……”
谢弗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去扶身边这个身姿挺拔坚毅的男人,可是满眼的忧怕之下,却是没敢动手。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杨衍。
贞裕太子薨逝时没有,先帝宾天时没有,知晓那桩足以颠覆人生的旧事时亦没有。
从来没有。
谢鸣死的时候,她曾见过他彻夜的苦痛、仿佛挣扎于无尽深渊中的迷茫与恐惧,还有清洗后宫宠妾之后依旧发泄不完的愤怒,可是那一切与这一刻相比,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他迈着极为稳当的步伐来到正殿,就像每一次踏入北极般深藏不露,克制而自持。
而当那道殿门大开,那两个人并肩走进来时,谢弗在倒吸一口冷气之余,竟未曾从他眼中面上看到半点波澜。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闻玄与谢冉并肩而拜,低醇的声音缓缓流淌,一如往昔的端方从容:“臣闻玄,携妻嗽玉郡主谢冉,参见吾皇陛下、皇后殿下。陛下永岁长安,与天无极;殿下千秋无极,长乐未央。”
一字一句,尽皆是理所应当的泰然。
“都给本宫退下!”
谢弗将这两人来回看了个遍,未曾从他二人身上看出一丁点的忐忑不安来,反倒衬着他们这些明知实情的人像是发了癔症的疯子。将殿中的宫监挥退,她倏然起身,立在杨衍身边,直指殿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喝道:“这是怎么回事?!嗽玉,你给我站起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谢冉在姐姐的震怒中惑然的抬起头与她对视过去。
她问:“皇后殿下的话,嗽玉不解,敢问殿下要嗽玉说清楚什么?”
谢弗连冷笑的心思都没有,直言道:“收起你那套明知故问来!这个时候还想装傻?”
谢冉却笑了,“我是真的不懂呀!殿下最清楚,嗽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您不将疑惑说清楚,我才是不知道如何为您开解呢!”
她说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时候,闻玄噙着十分浅淡的笑意隐隐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落在杨衍心里,仿佛一只咆哮的利爪,让他深沉不动的形容微微晃了一下。
而那边,谢弗被谢冉气得发抖,未出嫁时便素有才名皇后殿下硬是憋了半晌,才好不容易问出一句话来:“紫宸上将的夫人……怎么就成了你了?!”
谢冉不解的望向她,就好像姐姐说的是什么志怪故事一样,她问:“皇上谕旨赐婚,钦命护国公谢寒渡幼女出降紫宸上将闻玄,不是我,还有谁?”
刻意将‘护国公谢寒渡’几个字咬上了重音,谢冉看着姐姐的脸色在自己的话中化作惨白,心头也是愧疚难当。
她隐隐咬了下腮,仿若工笔描画出的赫奕容颜上化开一个浅笑,又问了一句:“阿姐,咱们家父亲的幼女不是我是谁?您难道糊涂了?”
“你……!”
谢弗终是无言,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那一封圣旨里,究竟蕴藏着一个怎样大的漏洞。
而千不该万不该,逢上了自家这个于胡搅蛮缠之上颇有天赋的妹妹,这一个漏洞,便成了天助我也的幸事。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身边却有了动静——杨衍扶着冰凉的御案缓缓起身,目光深沉无伦,一刻不差的落在谢冉身上。
“皇上……”
谢弗忧极,却情知自己根本无计可施。
她看着杨衍抄起悬在一边承天剑,一步一步走下殿去,而当他终于站到那两人面前时,目光所及之处,却终于转换了。
——他在看闻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