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良将反骨(2/2)
云渊清蹙眉看她,自己凭借过人的记忆再将那日的光景回想了一番,却怎么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一日桓洌的表现,也不算违背他本人的性情,又有哪里让她起了疑心呢?
谢冉一边回忆着那日的情景,一边道:“因曜之的一句话,他便说琅琊王氏的家教是自扫门前雪,但其实当时南诏与夷州的共盟摆在眼前是很清楚的,曜之的想法是援晋而攻诏,并不直接出面共夷军交战,反行围魏救赵之策,只要我们进攻南诏,南诏的兵力便定会大举投放在这头,到时候失了南诏这个盟友的兵力支持,夷军继续进攻南岸势必会有所忌惮。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一旦歇了这口气,只要紫宸府在这期间给独孤诚拨了援军,那南岸便可得保全。说来我们这儿虽较抚东帐宽绰,可兵力到底也有限,倘若没有桓洌此番之事,则曜之此法的确最是上佳。”
“可是桓洌并非听不出曜之的意思,却还是有意将他的意思给歪曲了,现在你回头去看就看得分明了,他怕的就是不能带兵援晋安之乱。”
不能领兵前去,便不能在关键时刻反水投敌,给南疆致命一击。
云渊清微微颔首,道:“是以你索性成人之美,将计就计,派他去晋安,又让阿彻选带心腹精兵暗中行事,等南诏夷州都以为晋安失守、放松警惕之时,再擒他个措手不及?”
“就是最开始让彻儿选人备战,我也没十分确定桓洌会反。”谢冉眼里从苦笑过渡到深刻,嘴里重重的重复了一句:“他真的会反……”
云渊清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忍。
或许是他生性疏离,除了杨彻与家人,还有极少数的几个挚友以外,他对其他人、其他事从来都不会有太多的关心,对于桓洌,细算下来,从他十岁那年来到镇南帐义父齐王身边之时,直到今天已经相识了十几年,可是如今面对他反水投敌的背叛,云渊清心底却并没有多少的波澜,甚至没有气愤,只有对谢冉早已洞悉在前的庆幸。
过去他也会觉得自己的性情太过清冷,不是什么好事,可经历过巨变之后,现在他却觉得这样很不错。
至少,关心、牵挂都少一点,伤心的可能便也会小一点。
正因想明白了这点,是以他如今看着让自己十分在乎的谢冉,才会有十分放不下的担心。
谢冉并未意识到身边人的用心,顿了顿,继续言道:“其实李承光刚过来的时候就提醒过我,桓洌或许有问题。后来看我迟迟不换将,还以为我私心保桓洌,又接连提醒过我两次。光是我一人怀疑也罢了,连紫宸府都上了心,我就更得上心十倍了。不过最后,四哥的消息来得总是很及时,我再希望自己冤枉了他,也只能是空想了。”
想起在临近桓洌反水之前,谢谟传来的那个关于桓洌密见南诏使节的消息,她至今总还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其实他最开始的态度……”她想起桓洌最开始让自己起疑之处,不免有些遗憾,“到底是他自己松懈了,对于我离营去救你这件事,现在想想就很分明了,他将大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离营与否对南诏大计有无利害上了,一想并无什么关系,他便也没大上心,可是他忘了,过去的桓洌将军,会兼顾你这个故主义子的安危与边境的安稳,而不会只给出这么句无意义的空话。”
不过,这样蒙着层迷雾的破绽,换了清醒时的自己都未必能发现,她在那种时候还能顾及,云渊清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她了。
半刻,长舒了一口气,他问:“人已经被带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是真的什么也不想做。”她道出心底的祈盼,也毫不遮掩的**出迷茫与无助,“这两天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一片赤红火光,不是想着同霍其琛的交手,就是想着那年他提携玉龙,为我稳定军心时的样子。不瞒你说,之前我还想着,我要是李承光多好。雷霆卓鸷,生杀无悔,手起刀落,管他是恩怨情仇。”
云渊清垂眸一笑。
想了想,他把人按在自己肩头一靠,缓缓道:“没有人喜欢突如其来的改变,但是红尘三千,终究不过一句无可奈何。也不必想的那么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是。”
谢冉眸光一动。
恍惚间,她想起旧日里,有人曾教导过自己,将功可以折罪,然恩仇不能相抵。
恩仇不能相抵。
是以,唯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原来,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许久,她忽然笑了一声,清浅至极,不知其中意。
她说:“走之前,我总要把这件事解决。是不是?”
“回来再说吧。”云渊清这样道,“等你带着太平的消息回来,再处理这场后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