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君恩如流水（2/2）
冯保保甚至没有再问，那碗保胎药到底是不是出自林贵妃的手，因为没有问的必要了。
皇帝要朝廷大换血，总得找一个突破口，开刀放血。
傍晚的时候，皇帝颁下圣旨：贵妃林氏，恃宠而骄，德行有亏，不宜主理六宫，褫夺封号，降为庶人，暂住敬宁宫。
长安月下，冯保保抬头望月，只觉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清冷寒凉。
“郡主，既然不赞同陛下的做法，为什么不开口向陛下说情。”西陵琅开口说道。
冯保保一时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静寂。
良久，冯保保缓缓的开了口，说：“陛下要推行新政，这还只是第一步。”
这一刻，她唤的是“陛下”，而非“皇叔”，终究君臣有别。
“北川世族，萧、林、周、范等几大家族，多年来垄断朝廷优良官员的名额，而其他的寒门士子，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仍无出头之日。为天下计，为国本计，我都不觉得皇叔这一步有错。”
皇帝前段时间动周家的时候，她就该惊觉的，只是她那时懵懵懂懂的，没想到这么深远。
西陵琅疑惑道：“难不成，陛下想把这些世家连根拔起？”
冯保保摇摇头：“不会，动了周家，又动了林家，再动其他的世族，太伤国本了。皇叔不是心急之人，他走的每一步，都筹谋得恰到好处。”
皇帝心中的一盘棋早已形成，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棋子，一个个放到他们该在位置上。
皇帝想改变世族独大的局面，所以需要世族和寒族，分庭抗礼，互相制衡。
西陵琅勾起嘴角，笑意微乎其微，语气淡薄道：“陛下好成算。”
冯保保眨了一下眼睛：“的确是好计谋”
西陵琅平静地看着冯保保，目光沉沉：“郡主有的时候，其实跟陛下很像。”
冯保保抬头看了看西陵琅，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诧，对于西陵琅的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因为她发现西陵琅说得没错，她偏袒认同皇帝的做法，不仅仅因为那是她的皇叔，而是她冷静思考之后，从心底里认同皇帝。
她的骨子里和皇帝一样，冷血，理性，漠然。
她只是觉得林贵妃可怜，做了家族的铺路石，最终又被自己的枕边人抛弃。
高门贵女又如何，宠冠六宫又如何，凤仪天下又如何，最终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她低低地垂下眼睫，让人看不到她眼底的难过，只是手上越发用力，不惜捏皱了华丽的衣裙，
忽然，那边的宫道上传来一阵熙熙攘攘地声音，四周开始喧嚣起来，冯保保看到平日里恭谨有加的宫人和侍卫，一个个开始慌乱的跑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冯保保看了西陵琅一眼，没有耽搁一点时间，二人飞快的跑起来，朝着最汹涌的人群，奔了过去。
宫城繁华，即便是夜晚，依旧美丽绚烂。
一道道长廊狂奔过去，一盏盏宫灯次第升起，金阶玉檐，紫阁朱瓦，令人神往，也令人迷失。
琉璃如月的宫阶长廊尽头，跪了一地的年轻宫娥，都在大声的哀求，可尽头深处衣着华服的贵妃，却面目狰狞地仰天长啸，一手扣着乔淑妃的喉咙，一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贵妃娘娘？！！！”冯保保一路狂奔过来的，身上的披风早已散落在地上，此刻衣着单薄，全身由内到外的冰凉，说话的声音，带着层层的颤抖，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宝华郡主也来了，哈哈哈哈！！！”林贵妃笑得那样大声，又那样用力，冯保保担心她下一秒钟，就要往后坠下去了。
“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下来。你们若是有什么闪失，皇叔会伤心的。”
“撒谎，你们都只是担心淑妃肚子里孩子，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林贵妃眼神狠厉的看向冯保保，将手中的匕首，无限贴近乔淑妃那面无血色的脸。
她用力扣住乔淑妃的脖子，恨意满满，嘲讽道：“淑妃，你以为陛下真的在意你的死活，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皇嗣罢了。你也好，我也好，我们两个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都不过是他冯家的一颗棋子，想用便用，想扔便扔。”
“你的处境，又比我好多少？”
乔淑妃是在准备沐浴的时候，被林贵妃用强胁迫来此的，所以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一路又惊又吓，又在这城楼上吹了这么久的寒风，身子早已经受不住。
她瑟瑟发抖地哭喊道：“贵妃姐姐，这么多年，我一直尊您敬您，从无逾越，您为何要害我？”
林贵妃听后大怒，左手用力地卡紧她地脖子，骂道：“乔欣悦，你这个贱人！说什么尊我敬我，我的孩儿是怎么没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殿中的落神香，我汤药中的藏红花，是不是你安排的。”
乔淑妃已经哭得气力虚弱，艰难道：“落神香我真的不知道，那汤药是我安排的，里面只放了少量的藏红花，补气养神，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你怀了身孕。”
那段时间，前朝后宫都在忙着西都的灾情，林贵妃作为后宫之主，自然忙的焦头烂额，乔淑妃性情温柔，想着自己闲人一个，就吩咐御膳房，做了很多甜汤，里面放了少许的藏红花，补气养神。
当时谁也不知道林贵妃怀了身孕，没想到一碗甜汤下去，当夜，林贵妃便腹痛不止，太医来时，孩子就这样没了。
按理说，极少量的藏红花，本不会对胎儿有如此大的作用，可太医查看了林贵妃近三日的饮食，都没什么问题。
故而，众太医一致判定说，许是贵妃娘娘身子太弱了，加上那段时日又操劳过度，所以孩子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