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2/2)
“公子!”她顾不得其他,连忙扑过来扶住他,“你怎么在这儿?”
孔聿黎吐干净了,才慢慢直起身子。望着她白净姣好的脸上透露出的关怀神情,他费劲地推了推她,气若游丝地吐出四个字:“危险,你快走。”
说完,他重重喘了几口气,眼睛半闭半睁,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着,如同风雨飘摇中濒死的蝶。柳渊澄仔细一看,他整张脸已经被一片浮在肌肤表层的黑气笼罩,背上还插着两个暗器,几乎完全没入肌肤。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她探出头在窝棚外侧耳细听,确认无人后,又返回棚中,对孔聿黎道:“公子,我们快走。”
特殊时刻,她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拉起孔聿黎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架,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撑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
孔聿黎原以为她一个没见识的妇人,肯定会吓得落荒而逃,而且他也压根没想要让一个女人来救他,却不曾料到她竟是这般动作。在她的扶助下,他强打精神奋力迈步,不想她太过吃力。
初秋的夜,暑气虽消,寒意未盛,两人穿得依然是夏日的薄衫。这般紧紧地用力地贴身搀扶,两人都感到热气盛隆,冒出了一身汗。
孔聿黎贴着她柔软温热的身体,鼻间香气阵阵,再度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自己曾经与她有过十分亲密的接触。伴随着这种熟悉的错觉,他的身体忽然本能地涌过一阵热意,将他仅存的一点意识全然淹没。
理智早已消失了,力气也渐渐散去,他不自觉地越靠她越近。身旁女子身上的幽幽淡香如同一束由死向生的希望之光,他拼了命地往上凑,想要抓住这种蛛丝一般脆弱又坚韧的安全感。
昏迷中,他的双手仍紧紧环在她的肩膀上,脑袋无力地垂在她的发髻边,一点微弱的鼻息断断续续散在她的耳畔。
从来没有男子像他一样与柳渊澄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却没有功夫纠结尴尬,因为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她只能死死环抱住他的腰背,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家。
木婆婆听到动静,连忙从里屋走了出来,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柳渊澄搂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黑衣男子,两人毫无间隙地抱在一起,而那男子看上去尤其积极,整个身体完完全全倚靠在她的身上,似乎要把她贴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场景,任谁看了不说一句“非礼勿视”!
“婆婆,救人!”柳渊澄一声低呼,打断了木婆婆飘远的思绪。
木婆婆这才注意到,那男子满手的血,背后还插着暗器,已然失去了意识。她连忙和柳渊澄一起将男子扶到屋内躺下,道:“我的天爷啊,怎么回事?他是谁?”
“这就是沈明公子,我在路上碰到他受了重伤。咱们家承了沈公子诸多恩惠,不能见死不救,我马上去找大夫。”
木婆婆一把拉住她:“沈公子都受伤了,这外面是不是有恶人?你还要出去?”
柳渊澄也不免发怵,可眼见他气息越来越淡,再不找郎中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于是她心一横,拿起一把菜刀,道:“恶人已经跑了,这次我走大路,没事。”
木婆婆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年轻公子,眼皮狂跳,边摇头边叹气,抱着萎靡不顿的木非非忐忑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总觉得这个中元节过得极不踏实。
好在这次没再出意外,柳渊澄很快就领着华大夫回来了。华大夫一看俯卧在床的孔聿黎,白眉微微一挑,道:“这暗器上有毒,必须尽快拔出来。木娘子,你过来帮我。”
说罢,他就掏出一把剪刀,剪开了孔聿黎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把他上身的衣服褪得一干二净。
柳渊澄惊得目瞪口呆,眼睛还没眨一下就慌不择路地向外冲。
华大夫急得在背后大叫:“木娘子,这位公子性命垂危,你过来帮我按住他就行!”
柳渊澄闻声,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咬牙转回屋里。她走到床边,眼前的景象又让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先前她怀疑是木非非生父的沈公子,背上除了深入肌肤、只露出一个锋利尖角的暗器,还有十几道长达一尺的狭长伤疤,虽然早已愈合,但满目的暗红瘢痕交错遍布,道道触目惊心,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难以想象他曾经遭受过怎样非人的待遇,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没想到他看上去是个白面书生,却有一身铮铮铁骨。
柳渊澄眼神又不自觉地瞟向他的胳膊。只见他的上臂处缠了一圈纱布,隐隐约约还有淡淡的草药味。
她敛目垂首,已经无需再去探看他胳膊上是否有那道伤疤了。他背上的累累伤痕已经说明,沈明绝不是当初郁兰茶坊的那个男人。
对他身份的怀疑立刻烟消云散,柳渊澄再也不敢有任何别的杂念,便端端正正坐在床边,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帮华大夫牢牢按住了孔聿黎的双肩。
手触摸到的肌肤,隐隐有了烫手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