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求情(2/2)
但此刻他听到阿爹被清殊道人言语之中质疑是那邪魔道中之人,一时勾起内心中的那段苦涩回忆,当下竟是悲苦不已。
有泪水涌在眼眶,泪眼中,他看到前方师父和韩师叔还在同太师叔争论着;有嗡鸣声在耳中响起,双耳间,他听到周围的如潮言语声逐渐汇成了一片,又渐渐渺然远去。
“我爹他不是魔教中人。”
恍然中,一道仿佛饱含了苦楚的低沉声音响起,自说自话般。此刻那个内心痛苦挣扎着的人也仿佛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缓缓抬起头来时,言语间已是泪眼模糊。
此刻袁迎舟和韩东沧二人仍在同清殊道人言道着,清机道人一时闭目未语,最左侧的笼月峰门主莘瑶原本没有打算插足此事,但此时她身旁一个少女正一边不时回头着,一边轻轻拉扯动她的衣角。
当下她往那个正背对了人群,独自站在最前方的少年望去,不禁也为之叹息一声,向他温言道:“月亭,你放心吧,眼下也无凭据,想必你太师叔也不会把你当做魔教后裔。”
柳月亭轻转头向莘瑶和那少女看去,含泪感激道了一声:“多谢师叔。”
莘瑶向他微一颔首,随后也起了身向着此刻正闭目神思的清机道人行礼道:“师叔,柳月亭的阿爹虽未闻其名,但也不能断定就是那魔教中人,还请师叔能主持公道。”
清机道人当下兀自合眼,只是口中吟来:“因果本相循,妄断轮回才终有今日之果……”
罢了,他缓缓立身,向着清殊道人说道:“师兄啊,我看月亭弟子虽创这奇异剑法,但却并没有像那祝师侄一样酿成杀生之祸来,如今他爹是否跟魔教有染尚无定论,此事姑且就先放下了吧。”
清殊道人身为如今天墨门内辈分最高的人,一生之中不知与魔教斗争过多少次来,当下虽然对那柳吟风之名未曾闻得,但却自认对那诸般魔教功法绝不会看走眼。
眼下柳月亭这剑法虽然不是魔教中现有功法,但分明隐隐间与以往见过的魔教剑法有着不少渊源,只是也正如同莘瑶所说,眼下并无凭据来。当下一番沉吟未果,遂向着柳月亭道:“柳月亭,眼下你几位师叔皆极力为你求情,对于你是否是魔教余裔,我念正道之义先不妄下定论,但你那魔道剑法却不得再使,你可明白?”
柳月亭低垂着头,口中道:“弟子不敢再为难师父师叔为我操心,但那剑法本传自家父,而阿爹曾经也是一位抗争魔教的侠义之士,最后更是死于魔教之手。如今那剑法我不用便了,只是那却也并不是什么魔道剑法。”
“还不知悔改!”当下清殊道人闻言便即眉目一轩,声色俱厉道,“我天墨门中本只存炼气弟子,想你炼气无道,我是看你师父师叔之面才不苛责于你,你该当知悉感恩才是!”
柳月亭此刻不禁往师父袁迎舟望去,见他正自脸有难色,向自己微微摇头,遂又转过了头来,一口吸气间,有些颤声道:“弟子无时不刻不对恩师感恩图报,只是弟子实不愿再因为自己的修炼之事让师父难堪。”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决绝含恨:“弟子不明白为何天墨弟子就非要炼气,难道不炼气就不能行侠仗义了吗,还是说不炼气就不是正道弟子了吗……”
“还不住口!你已堕入魔道,你可知晓?”
不待他话说完,此时大殿中一道震怒的叱喝声乍然而起,清殊道人当下已然是怒不可遏。
袁迎舟脸色大变,忙向着清殊道人道:“请师叔息怒!月亭他现今走了错路,就由我督促他导正便是。”
清殊道人冷冷道:“我看他是入魔已深却还不自知,倘若他自己不能意识到孰正孰邪,旁人又何以能改变得他来?”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柳月亭,眼角抽动着,口中厉声道,“我且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否能自行摈弃你那魔道剑法?”
柳月亭牙齿直欲要将嘴唇咬出了血来,长揖到地,俯身而道:“太师叔,弟子说过了不会再使那剑法,只是那剑法本传自家父,弟子却无法将它视作魔道剑法……”
“好好好!”清殊道人怒极反笑,眼中如欲喷火,一拂袖,口中断然道,“你既然已不能自弃邪魔之道,那你便也不再是我正道弟子!”
此言一出,殿内众弟子皆心头大震,惶然不知所措。
袁迎舟面色煞白,走出两步,转身向着清殊道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师叔,月亭他既然已经答应不再用那剑法,又何必再如此矫枉过正,就请师叔恩准,由我督促他恪守正道吧!”
清殊道人口中冷哼一声,向着袁迎舟道:“你可别忘了二十年前你师父清胤真人是怎么死的!倘若不是当初留着那孽徒终至酿祸,我天墨门又怎会分裂成气剑两派导致元气大损,若非如此,后又岂会让魔教几乎逼至绝境?”
说到这里他一看柳月亭,续道:“如今倘若只是你蕴秀峰上留着这种祸患我自是不敢多言,但你如今还是这天墨掌门,更不该忘了前车之鉴,当知小患也可致灭门大祸,蕴秀峰与天墨门,小家与大家,其中孰重孰轻你自当知晓!”
袁迎舟当历往事一一在心中浮过,一时踌躇万千。
“请太师叔开恩,不要赶月亭出门!”
一道有些颤抖的女子声音响起,随即人群间跑出了一个女子来,跪在了柳月亭旁边,手上揖道。却是金燕眼见师父袁迎舟此刻犹豫难定,当下正自跪地祈求道。
大殿中有一时的鸦雀无声,随即落仞峰众人间又走出了一人来,跪揖道:“弟子落仞峰奚常,恳求太师叔宽恕柳师弟!”
跟着笼月峰众人间也有弟子越众而出:“弟子笼月峰王红叶,恳请太师叔留情!”
这时剩下的蕴秀峰众人也纷纷上前跪揖恳求。
随后参合峰众人间也有二人拉扯着行出,陆续言道:“弟子罗焕,请求师父开恩处理。”“弟子宋诣,请求师父开恩。”
之后人群间又纷纷走出了许多人来,同样跪地祈求着。
恳求声一时在大殿内起伏一片,清殊道人此刻几乎已然是面无血色。如今自己清理门户之事,别人也就罢了,竟连自己门下弟子也有异声,当下指着罗宋二人喝道:“你们也都反了吗?”
此刻跪地而望的宋诣转头看了看身旁匍匐而跪的罗焕,脸色稍变,随后强自一拱手,回禀道:“师父,弟子与柳师弟过去也有所相识,弟子也认为他不会是那邪魔之辈,还请师父从宽处理。”
“嘿嘿,师兄啊,你看现今这像不像那二十五年之前?”眼下,清殊道人原本正待要再向二人训斥一番,此刻旁边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却是清机道人正自向他说道,声音恬淡而悠然,“难道那当年之事你还想要再来一次吗?如今我们都老了,不如就交给后辈们了吧……”
这一闻言,清殊道人言行尽皆一滞,霎时间心生万千无奈来,一时只觉心灰意懒。他遂又转身负手而立,须臾之后,已然气随心平,只有口中淡淡道来:“迎舟啊,这里就交给你了吧,只是,”
他说到这里一顿,眼光已然越过了大殿门窗,落在了后山的缥缈青峰之上,口中续道:“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也须再想一想……”
言罢,他再次往此刻大殿中那跪着的许多弟子看去,不禁暗生感慨,往后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