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跨世之爱(2/2)
台北女生说起话来给人一种邻家妹妹的感觉,声音柔和而甜美。
中年男人轻点了一下头,礼貌地说:“我要去台北忠烈祠,这里的标识我有些看不明白。”
女服务生微笑着说:“这里没有直接到忠烈祠的公共交通,要想直接到那里一定要打计程车。不过我再过10几分钟就下班了,可以开车将您带过去。”
中年人感激道:“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打计程车就行。”
“您不用客气,我也是顺道。”女服务生爽快地回道。
“那就太感谢你了。”
“您在原地不要动,等我十分钟。”女服务生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办公区走去。
十分钟后,女服务生驾驶着小轿车穿行在台北的街道上,中年男人透过车窗浏览着洁净的街道和或忙碌或悠闲的行人。
“大叔,你有亲属在祠堂吗?”女生边开车边问坐在后座上的曲忠鑫。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曲忠鑫回道:“是啊,我很多战友都在那里。”
“大叔,您是在开玩笑吧,忠烈祠里的人如果活到现在也得有100多岁了,我看您才四五十岁的样子,可别吓我。”女生边说边装作害怕哆嗦了几下,动作甚是可爱。
太空城的人员组成对地球人来说已不是什么秘密,有一些人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到了地球上的亲人,可时过境迁,亲情也淡漠了。许多年过去了,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见面后就是回忆一下往事而已。
为打消女服务生胡思乱想的念头,曲忠鑫说:“我来自太空城,各种信息表明我的很多战友都在这里安息,所以你不用怕。
听说这位大叔是来自太空城,女生马上来了精神,问东问西的好不热闹。而且还自告奋勇地要陪同曲忠鑫一起去参拜忠烈祠。曲忠鑫想:有个当地人做向导也不错,于是便欣然接受了。
汽车行进了40多分钟,来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在群山的拱卫中一片宏大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下车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红相应的忠烈祠大门,门口有庄严的士兵站岗。女生告诉曲忠鑫今天不是祭奠的日子,所以来这里的人并不多。的确如此,宏大的建筑群中,见不到几个人。在女服务生的陪同下他穿过大门来到一座宏伟的建筑前,乍一看还以为是来到北京的故宫,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从建筑的风格不难看出有中华的神韵蕴涵其中。
沿着中间的甬路往里走,两侧种植着如士兵列队般间距均等着松树。曲忠鑫跟随女生边走边看,路上她讲,她的爷爷也打过日本,灵位也设在这里,每年清明她的家人也会来这里祭奠先人,所以她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走进正殿,贡桌被分为了好几层,灵牌密密麻麻地摆放在供桌上。
“大叔这里供奉的人很多,您要找谁,把他的名字给我,我去工作人员那里调取资料,这样便捷些。”女生柔声柔调地提议。
曲忠鑫环顾一下这个大殿,殿里没有什么人,三三两两的几位游客肃穆地从贡桌前走过。灵牌是按照死难者牺牲时的军衔来划分的,有一个人一块灵牌的,像是张自忠将军和佟麟阁将军,有十几个人一块灵牌的,最多的几十个人一块灵牌,所以这里的灵牌有大有小。
“你让他们帮我找一位叫曲忠鑫的人。”望着面前如树林一样的灵牌,他语调平和地对女服务生说。
知道这位大叔要找的人叫曲忠鑫,女服务生轻车熟路地出了大殿朝偏殿走去。
曲忠鑫从大殿的一头开始慢慢地往另一头走,他默默地看着从眼前掠过一个个的人名,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嵌入了泪花,这些人同他一样,为了民族不被外族欺压与奴役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如果不是那场奇遇他也会和这些人一样永远长眠于此。
当他踱步到大殿三分之一时,女服务生折返回来,她没有说话只是递到曲忠鑫手中一张A4的打印纸,纸张的开头印着曲忠鑫三个字,6期第一总队工兵大队第四中队学员,1929年毕业,任原71军87师259旅中校参谋主任,1937年南京城被攻破前夕壮烈牺牲于雨花台通济门一带,时年32岁。拿着这张纸,注视着纸上的几行字,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大叔,曲忠鑫的灵位在这里。”女生朝曲忠鑫招手叫他过去。
来到女服务生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块比较大的灵牌,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十个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在最他上前抚摸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时女服务生不知从哪里帮他请了三支长香,香已被点燃,青烟在空气中缭绕。接过长香他没有朝自己的令牌拜祭,而是将长香捏在手中先朝左手一侧拜了三拜,又转身朝右侧拜了三拜,最后朝中间拜了三拜,而后郑重地将长香插入灵牌前的青铜香炉中。站在灵牌前他浅浅地一笑,心想:自己祭奠自己,这也算是天下奇闻了。不过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叨念,祝愿离我远去的同袍兄弟们永世安息!在遥远的太空我将永远挂记着你们。
“这位先生,您是这位曲烈士的什么人?我们能近一步说话吗?”一名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在曲忠鑫的身旁小声问。
曲忠鑫转过身疑惑问:“有什么事吗?”
问话的同时他心里想:难不成,祭奠自己还祭奠出什么意外不成。
穿中山装的年轻人一脸谦卑地问道:“请问您是来自大陆吧?”
“大陆?”曲忠鑫被大陆二字弄的愣了一下。
因为他没经历过中国的解放战争,虽然在太空城补习了从1937年至2000年60多年间的中国历史,蒋介石所领导的国民党军被迫退守台湾,共产党建立了新的中国。可20多年的宇宙航行他几乎把这些快忘干净了。中山装男子突然说‘大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他连连点头道:“是,是来自大陆”。
中山装男继续道:“我们这里凡大陆来祭奠的人,都会全程录影,以作为资料留存。如果有其他人也来祭奠同一位烈士,我可为其提供一些资料,这样以便烈士亲属和朋友之间的联络。”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曾经来这里祭奠过......?”不过那个‘我’字硬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
中山装男郑重地回道:“是的,有,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请您跟我来。”
曲忠鑫和女生狐疑地跟随中山装男来到偏殿中的一个房间里,这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沙发,中山装男请曲忠鑫先落座。沙发正前方挂着一幅投影幕布,男生在房间一侧的控制台上操作几下,幕布被打上了光。当再次确认祭奠的是烈士是曲忠鑫后,幕布上开始出现画面。
一位脚步蹒跚的老妇人被一名上了些年纪的男子搀扶着来到曲忠鑫的灵位前,老妇人白发苍苍,背已佝偻,用一只因岁月摧残而干枯的手抚摸着灵牌上曲忠鑫的名字,画面中没有任何的声音,老妇人就那样抚摸着,抚摸着。
良久之后画面里有了声音。“我说,忠鑫啊!我来看你了,但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今后我们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我也90多岁了,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与你说话了。”
曲忠鑫看到这里一下从沙发上弹起,‘噗通’一声跪倒在幕布前,眼泪夺眶而出,这位老妇人正是和他在地球做了两年夫妻的王书英。曲忠鑫跪在地上哭了许久许久,女服务生本想去搀扶他,但被中山装男人阻止了,男人示意女生不要打搅,随后二人默默退出了房间。曲忠鑫边哭边哽咽道:“书英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原来我们今生还能见上一面的,还能见上一面的。”他用双拳捶打着地面。
从偏殿出来时太阳的余辉已经笼罩大地,整个忠烈祠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中山装男和那位女服务生一直在房间外等候,二人见曲忠鑫愣愣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好似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一样。中山装男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说:“这张照片是这对夫妻的合影,您留作纪念吧。”接过照片,上面正是他和爱妻王书英的合影,当然这张照片是经过加工合成的,女子俏丽男子英俊,将照片如珍宝一样收进他贴身的衣兜中,用手捂着上衣兜的位置,慢慢地他迎着余辉走出了祠堂。
在返回台北机场的路上,他与驻中国办事处的赢惠取得了联系,经一番查找后得知王书英已经过世,与她后任丈夫埋葬在一起。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重庆,在王书英和她丈夫的墓前,他默默地待了整整两天。临走时他将自己亲手写的一张字条点燃,字条上书:妻,如有来世再续姻缘,白头到老。夫:曲忠鑫。
坐在返回太空城的客运飞船上,透过舷窗看着地球渐渐远去,曲忠鑫眼中的两行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滑落而下。地球他不会再回来了,这里留给他的只有悲伤和痛苦的回忆,从衣兜中掏出那张他与王书英的合照,就那么看着,看着,一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