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剑术”（2/2）

渐渐地，他的剑路呈现出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没有繁复的变化，没有炫目的光影，只有最本质的刺、劈、撩、挂、点、崩、截，但每一击都目标明确，力量凝聚，速度惊人，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

老者眼中异彩连连，手中竹枝的攻势也随之变得更加飘忽难测，时而如清风拂面，无孔不入；时而如雷霆骤降，刚猛无俦。他不再局限于单一风格的剑术，而是将道家剑法的圆融自然、兵家剑法的诡诈奇险、甚至一些融入剑招的纵横捭阖之意，信手拈来，融入这看似简单的竹枝比试中。

他是在通过切磋，暗中传授鬼谷一脉包罗万象、却又万变不离其宗的真正剑术精髓！这剑术，不重其形，而重其意，核心在于“因敌变化，随机应变”，以无招胜有招，以智慧驭剑锋。

吴晟沉浸在这种高强度的实战教学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他感觉自己的剑，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被动执行招式的工具，而是成为了他思维与力量的直接体现。他拼命地追逐着老者的节奏，捕捉着那变幻莫测的剑意，虽然依旧屡屡被竹枝点中要害，败多胜少，但他每一次出剑，都感觉自己对“剑”的理解，对“力量运用”的感悟，更深了一层。

在一次激烈的交锋后，两人竹枝相抵，气息微喘。老者看着吴晟那双因专注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他手中那根虽简陋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纯粹“剑理”的竹枝，尤其是感受到吴晟那摒弃一切繁复、直指力量速度与精准核心的剑术理念……

刹那间，时光仿佛倒流。

老者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那也是一个来自东海之畔的年轻人，同样有着坚韧不拔的眼神，同样在剑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同样坚信“剑就是剑”，执着于化繁为简，追求那极致的一剑破万法！那人的面容，与眼前吴晟那专注而执拗的神情，缓缓地、清晰地重叠在了一起！

老者持竹枝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他心中的震撼，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万钧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吴晟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那个人的笑貌、那个人的剑光、那个人的理想与最终的结局……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是巧合……还是……” 老者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同样来自东海之畔那个地方……同样的剑术想法……此人，竟和当年的那个人……这么像！”

这不仅仅是形似，更是一种神似，一种源于血脉深处或者说某种共同地域文化熏陶下的精神气质的共鸣！那种对力量本质的直觉性追求，那种不喜浮华、专注核心的务实性格，尤其是那在剑道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近乎偏执的“返璞归真”理念！

山谷的风轻轻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老者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看着眼前这个他亲手教导了数年，本以为只是天命安排下的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此刻却仿佛看到了宿命的影子，看到了因果之线上那令人心悸的缠绕。

如果之前对吴晟的培养，是出于“替天行道”的责任感与对东齐未来的期望，那么此刻，这份期望之中，陡然混入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关乎过往恩怨与未来宿命的沉重分量。他需要时间，需要好好思索，这惊人的相似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又将会把吴晟，把他自己，乃至把整个未来的局势，引向何方。

而吴晟，对老者内心这石破天惊的发现尚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前辈的眼神忽然变得极为复杂难明，似乎包含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情绪。他收起竹枝，恭敬地问道：“前辈，您……怎么了？”

老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已悄然埋下了一颗名为“宿命”的种子。他摆了摆手，淡淡道：“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你且回去，好好体悟方才切磋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