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生死由命(2/2)
眉宇间带着桀骜,慵懒随意,他缓缓走到那棵梧桐树前站定。
这一刻,五仁才真的后悔了。
就是这样不悲不愤,更叫人心揪。
他飞身来到蒋抚月身旁,半跪下:“公子,小殿下她……”
蒋抚月没有看他,嘴角带着笑意,他轻声打断五仁:“五仁,你看,她还是在这树上许下了愿望。”
五仁站起身,看向蒋抚月视线定格之处,红绸点墨,随风飘舞间也足够看的清晰。
只有三个字,“放过我。”
五仁垂下头,他不敢看蒋抚月的表情。
满心欢喜的熬了整夜,才将这枯败干秃的梧桐变成了冬日里的凤凰花。
只为了满足心上人的愿望。
可这愿望赤裸裸的摆在这里,便是他这个局外人,都觉残忍。
五仁看向蒋抚月:“公子,若你想留她,属下可从神都军手中将她带回来!”
蒋抚月缓缓看向他:“五仁,本公子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五仁垂头:“公子……”
蒋抚月哼笑一声,拍了拍他肩膀:“想开点,本公子美貌家世样样不缺,既然落花无情,又何必失了体面苦苦纠缠。”
他说过,她的愿望,会实现。
“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启程,离开神都。”
蒋抚月说完,回了房间。
脊背笔直,潇洒肆意。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向郊野城门,今时月坐在马车里,手持镜柄,镜中之人面容憔悴,脸上的妖纹自晨间便已消散,身体中多出的那一缕陌生且微弱的灵力,并未被茑萝妖藤排斥,反而助今时月融合了体内冲撞的两股力量。
而那微弱灵力之中带着的异香,也在时刻提醒着她,他爱她。
今时月垂着头,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镜面之上。
那红绸带上的愿望,其实她想说的不是“放过她”。
而是,放过他。
她恳求自己,放过他。纵使不舍,不想,不愿。
她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决心说要带她走,亦不知他说出那句话时,可想过如何善后。
但她知,现在的蒋抚月极好,他有蒋家,有五仁,他自由随风,骄傲肆意,他能成为这般好的样子,爱他的人一定很多,很多。
他原有的生活不该被打乱,他该永远如阳光下绽放的明媚刺枚,恣意生长,热诚明媚。
她有血债未讨,有仇人未杀,恨意难纾,她闭上眼睛便是那无法逃脱的恐怖梦魇,她喜欢他,却无法为了他放弃复仇。
这条路上,她不需有人理解,亦不需有人同行。
马车车速缓慢下来,今时月擦干脸上的泪水,整理好着装,她轻轻扯起唇角,又变回了平日里那温软无害的小殿下。
马车停下,今时月被扶着下了马车,她擡眼望去,是一座高高的城墙,城楼上站着一抹玄色的身影,垂着那双狭长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看向她。
今时月环顾四周:“不回神庭吗?”
她身侧的暗影卫恭声道:“是君上命我等将小殿下带到这里。”
今时月这才发觉,此处竟没有暗一的身影。
就在这时,锦全大监走了下来:“小殿下,随老奴上去吧,君上等着呢。”
今时月微微颌首,跟在锦全大监后面。
“暗一首领受了刑,小殿下谨言慎行。”
今时月看向锦全大监,眼里划过意外之色。
锦全大监这是在提醒她。
他是伶舟祈身边之人,效忠之人只有伶舟祈一个,做到帝主亲身大监的位置,岂是多嘴之人……
短短一句话,就已令今时月知晓,暗一帮她拖延时间之事被伶舟祈知道了,那么这些日子她与蒋抚月在一起的事,他也知道了。
今时月眸光一闪:“多谢大监提点,本宫离宫太久,不知那名为和喜的小太监如何了。”
“和喜运气差。”锦全大监脚步微顿,却并未因今时月问起和喜而惊讶。
今时月眼里划过了然,看来他已经查到了当日给他送信之人是她。
今时月给锦全大监送那封关于残害宫人真凶的信件之时,就没打算做个默默无闻的善人,那信纸上绑着的绸带的颜色只有女子会用,材质又是宫内特供上好的料子,伶舟祈还未选妃,宫中处于高位的女子只有几个太妃与今时月,锦全大监若有心查,总能查到。
今时月虽有与锦全大监结好之心,却也并非都是利用,和喜是春鸢在意之人,她原想着,能给个线索洗脱和喜罪名。
只可惜,和喜还是没能活下来。
就是不知,和喜的死,有没有让锦全大监对伶舟祈的忠心生出缝隙。
锦全大监将今时月带到城楼上便离开了,高处的冷风更加刺骨,今时月看向伶舟祈。
“过来。”伶舟祈语气平静,眼中还带着笑意,不像是要发怒之兆。
可锦全大监不会那这种事骗她。
今时月眉眼弯起,小跑到伶舟祈面前,娇软的声音带着欢喜:“君上。”
伶舟祈摸了摸她的脸颊:“瘦了。”
今时月擡起眸子,亲昵的蹭了蹭伶舟祈的手:“君上,我很想你。”
伶舟祈挑了挑眉:“哦?那为何不回来?”
今时月无害的表情毫无破绽,眼眸泛起水雾,似是后怕一般握紧了伶舟祈的手指:“伶舟月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回宫。”
伶舟祈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平淡却令人胆寒:“你知道的,孤想问什么。”
今时月对上他的眼眸:“后来有人与看守我的护卫相互厮杀,我见有逃脱的机会,便从高处跳了下去,不慎摔到了脑子,醒来后便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语气真挚:“直到昨日才恢复了记忆。”
伶舟祈勾起唇:“还有呢,是谁救了失忆的你,这些日子你又是与何人在一起?”
今时月眼睛一亮:“对,是蒋家公子蒋抚月和他的手下救了我,他察觉有人追杀我,便让他手下遮掩了气息,君上可得好好感谢他,若没有他,想来我此时已经不知被何人捡走了。”
暗一既然能出现在那个院落,就证明伶舟祈已经知道五仁被蒋抚月救走,她若故意敛去五仁的存在,反倒显得心虚。
伶舟祈面色始终淡然,听了今时月的话并未多说,向一旁伸出手,暗影卫递过来一件厚重的裘衣,他将裘衣为今时月披上。
“你觉得那蒋公子如何?”
今时月袖口下的手一紧,弯起唇角:“什么如何呀?”
“孤以为,英雄救美,难免会日久生情。”
今时月面色微僵,很快便掩饰下去:“君上,你想多了。”
伶舟祈走到城楼边:“那就好。”
他将今时月拉到身前,狭长的凤眸看向刚刚驶出城门的两道身影,修长的指尖捏住今时月的下颌。
今时月顺着他的力道转头看去,在看到那策马而奔的如火焰般绚烂灼人的身影之时,目光滞住。
“鲜衣怒马,自由,肆意,还生得一副好样貌,真的不动心吗?”伶舟祈低声问道。
今时月眼睫颤动,指尖陷进肉里:“君上在说什么呀,我不懂。”
伶舟祈低笑出声,将今时月整个人揽入怀中,右手接过那陨铁兽筋制成的阴煞长弓,他握着今时月的手放到那粗重的弓臂上,另一只手夹着箭矢放在弓弦上。
今时月指尖颤抖,故作镇定般的说道:“君上若杀了他,不怕蒋家报复吗?”
伶舟祈笑起来:“他已然出了我神都的城门,生死由命,不是吗?”
玄铁锋利的箭头对准了马上的身影,今时月只感觉放在弓铉上的手被收紧,弓弦被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