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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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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没去管还在渗血的小伤,只是从枕边将木匣中的信取出来和那张舆图放在一起,对着油灯看了再看。

他想起外祖启程之前,酒酣后舞枪,重拾起往日的光景。那是自己没有亲眼见过的情形,只能透过那次舞枪窥得半分意气,便能恍然,他的外祖在陇西待了二十年有余,见过的白骨,取过的头颅,是无法计算清楚的。

一次败仗,对霍岳来说也该是兵家寻常事。外祖老当益壮,行军粗中有细,不过是再拿下玉门关而已。

至少城池构造,其中百姓,外祖都会了然于心,自己只能好好待在长安城中,等着从陇西传回来的下一封捷报。

至于沈骞最后说出的那几句警告,他现在已经不愿再去想了,全都算作最不可能发生的灾祸。自己的外祖,阿娘的父亲,先帝亲封的骠骑将军,不会轻易倒下,也不会再吃一场败仗,任胡人屠戮陇西的百姓,任马蹄践踏陇西的沙土,任鲜血染红陇西的风。

那是他念了二十年的地方,也是他一生所要守住的地方。

沈逸依旧坐在桌前想着,不断推算的时日,对着舆图和绢布空想着这些事,又无比仰仗他的外祖,带着深深的祝愿和希望,也绝对相信着他的外祖。

于是全然不知暖炉中的炭火何时熄灭了,屋内很快回冷,他又僵坐了许久。

直到沈逸回神过来,才拖着发僵的腿脚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温茶端进手里。

庭中堆在一起的积雪还是那么白,铺在沙土上从最底下慢慢化着。冷风从窗子吹起来,带来更刺骨的寒意。

他又看向窗外,忍受着像针扎一般的头疼,想着他刚才没有想完的事,也从此开始等着,等着从陇西能再传来新的消息。

下人重新进来点上了暖炉,沈逸睡过去这个难熬的夜。翌日清晨又听到霍氏染了风寒,连忙赶去房中。

从铺中请来的医师刚刚开了药方,只说霍氏是忧思成疾,突然受了莫大的刺激,才一病不起。

侍女忙着进庖厨煎药,沈逸站在窗前,透过那点透气的缝隙去看躺在榻上的霍氏,去看他的阿娘。

远远瞥到霍氏苍白的面色,也不过是攥紧了袖角。他何尝不知道,他何尝不明白,这莫大的刺激如何,这煎熬的滋味如何。

那是阿娘的亲父,也是他的外祖啊。沈逸没应声下人的劝告,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侍女端着药走进屋内。

看那碗发黑的药冒出白色的热气,又看到霍氏被侍女扶起来,一勺一勺喂着那碗药。他站在此处,就能闻到药草的苦气,也能看到他的阿娘,哭肿的眼。

终究只是发出无声的叹息,避开霍氏的视线,从原路走回去。他如今只希望,远在宫中的沈婠没有那么快得到消息。

陇西现在胜败未定,那位陛下,应该不会先迁怒于后宫的宫妃。

他也有一样的奢望,希望他的阿姐不要听到这样的消息,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沈逸很清楚自己现在只能等下去,等着外祖大胜,等着他夺回玉门关。

只有这样的捷报才能入得了那位的眼,只有这样的捷报才能安慰住居在深宫的阿姐,也只有这样的捷报,只有外祖回来,阿娘的病才会彻底好起来,自己也不必再听沈骞口中所说出来的话。

长安城的雪慢慢化成了水,渗进庭院中的沙土里,了无痕迹。

聚在天上的云被肆虐的北风吹散了,露出一轮红日,散播着仅存的暖意。

侯府中的暖炉却不曾撤去,沈逸每日都大开着门窗,生怕自己错过什么消息,直到深夜入眠才肯关上。

往往又只是睡上一两个时辰,便起来洗漱坐在桌前,重新等着下一日的消息,等着从陇西传来的消息。

这个消息没有让他等太久,沈骞刚迈下车轿,大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条长街。

“陇西大胜——小侯爷”,“小侯爷——陇西大胜。”沈逸听到了这样的呼喊,恰好送信的白鸽也停到了他的窗前。

他捉过白鸽的一边翅膀,带着无比的喜悦迟钝地展开那半块绢布,眼前发黑,任由指尖无力地垂下。

“霍老将军,亡于玉门。”

那绢布上只草草写了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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