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糕(2/2)
小壮扯着脖子回:“树尖儿上的软了!”
佩莲跟个孩子似的有童心,兴高采烈道:“先摘一兜下来我们尝来。”
小壮自己也想吃,自然同意。野柿子个儿不大,比婴儿拳头大不了多少,他这一衣兜少说有十来个。小壮从郑二哥脖子上下来,大家围在一起吃柿子。柿子红得像火,叫人看着爱到心坎儿里,果子上头裹满一层白霜,捏着软乎乎的,柿蒂枯萎发干贴在柿子上,果然是熟透了。
揭开柿蒂,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把柿子掰得裂开嘴来,露出软红掺着黄色经络的水润果肉。对嘴吸上一口,凉冰冰,滑溜溜,如蜜一般的甜沁染在舌头上,美妙极了。
每人吃了两个之后,郑二哥便不许她们多吃了,“柿子寒性,烤着火吃倒无妨,冷天冷地的少吃些吧。”
小壮要吃他要是没管,小娃子火力壮,加之不是女娃,不怕寒。
他们又去接着摘柿子了,巧云朝佩莲和素花打趣,“往日没瞧出来,你二哥还有这份细心。”
佩莲先是一脸骄傲,道:“他只是话不多,其实心细着呢。”接着又有几分苦恼,“就是被他管着,烦得很。”
她大哥跟她年纪相差大些,小时候总是惯她,她二哥反倒是惯她最多的,只是这些年她年纪大了,人也稳重了,他才消停些。
素花觉得他这点挺好的,不像有些男人,家常琐事全不放在心里,只叫妇人去操磨,真有大事了也没见有多少担当。凭她对郑二哥的了解,倒是个能担事的,如今又有这份细心,她心里五分的愿意已变成七八分了,只不过面上不动声色,怕她们打趣她。
小壮把整棵树的柿子摘得个七七八八才罢手,素花瞧了哭笑不得:“你摘这么多,我们咋拿得了?”
巧云出主意道:“你不是拿了个布兜子吗?把里头的重阳糕吃了不就能装了。”
要不是巧云提醒,素花差点忘了这茬,这才连忙把带的重阳糕拿出来给大伙儿分吃。
佩莲嘴里塞得满满的,“真好吃!”然后习惯成当然的问巧云,“是你做的吗?”她知道她们俩经常一道弄吃的,要是巧云做的也不是不可能。
巧云连忙摆手,“这却不是,是你素花姐做的,你不知道,你素花姐做糕点比我做得好。”
于是佩莲一脸崇拜地转向素花: “素花姐,你太厉害了!”
郑二哥不知是觉得好吃还是饿了,接连吃了好几个。
傍晚。
何氏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她一个劲儿的问女儿,“相得如何,靠谱不?”
素花脸上有些害羞,她娘问得也太直白了,“娘——”然后有些羞恼地往嘴里刨饭。
何氏是过来人,见状也不再问了,笑眯眯给她夹了块儿肉,“你看准了,那我可给薛媒婆回信儿了啊,到时候可不兴反悔。”
素花嗯了一声。
隔壁江顺父女俩也在吃晚饭,他最近行动起来越来越利索了,闲不住,不是磨刀就是做木工活儿,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他听了素花的事儿,心里也挺高兴的,久违地想起了素花她爹,那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惜走得太早了。前些年她们过得多苦啊,现在也算是越来越好了。
他心里感慨,对巧云道:“去帮我舀一碗酒来,我喝些。”
巧云起身去舀了两碗来,一碗是满的,递给她爹,一碗只有一半,是她的。
“你怎地也喝起酒来?”
巧云嘿嘿一笑,“爹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爹喝点吧。”
这时节喝点酒身上暖和,江顺便也不再拦阻她了。
每次巧云喝过酒后晚上都睡得好,可是这一晚她却做了一个梦,她不知怎么站在一片清风寂寂的山岗上,风吹得透骨冷,她裹了裹衣裳,见前方有两点烛光。她顺着微弱的烛光走过去,却见那里立着一座新坟,坟前一个高大的影子跪在那里,脊背弯着,是一个悲伤的姿势。
她心里迟迟没有升起恐惧,于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跪着的人转过身来,那是贺青山的脸,他面色憔悴,说:“我娘走了。”
下一刻巧云就被惊醒了,她一激灵坐起来,仿佛没能从梦境中挣脱似的,接着感觉头一阵痛,才发现临睡前忘了关窗,窗扉正被寒风吹得摇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