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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三十九只天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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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胃在拒绝这样的行为,他的心空落落地直掉下去。可他明明已经死了,死了就是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感觉。

没有温度,没有触觉,无法落泪。

就像正常人被剥夺了五感那样,陷入了令人发狂的虚无中,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漫长鲜明的痛楚。

而这痛楚因为直抵灵魂,变得格外鲜明蛰人。

“你……”

你恨我吗?

戚宗想问,可要说出口的时候又胆怯地停住了。

于是说出口的变成了另外的问题:

“你想杀我吗?”

一直漠然任他施为的林春温终于有了反应,他掀起眼皮,瞥了戚宗半眼。

直直的,带着无法错认的单纯杀意。

戚宗为这杀意而不受控制地发了个抖,可心底又卑贱地生出喜悦来。

至少,他终于对自己有所反应了,不是吗?

在澄明淡黄的温柔月亮下,戚宗突然闭上眼,俯身紧紧抱住了林春温。

这个拥抱如此让人窒息,带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叫林春温几乎喘不过气,连骨骼都在吱吱作响。

愤忿,嫉妒,占有,不安还在折磨着他,谭匀的声音依旧在心底回响:

你应该彻底占有他,像上次那样,这样他才会记得你。

不然他转头就会和别人一起去吃饭,坐别人的车,等会是不是还要和别人一起睡?

这念头不断滋生,紧紧缠住了戚宗的灵魂。

其实……他也只是个刚满十九岁的少年啊。他也会恨心上人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在自己死后和那么多人勾搭在一起。

他喜欢林春温纤细白皙的腿,特别是穿着白丝微微勒出粉色肉感的样子。他喜欢林春温浅粉却娇憨的唇,像小朵的海棠花那样引人采撷。

他喜欢林春温生病时无力的样子,喜欢他冷冷淡淡上台回答问题的样子,喜欢他在人群中看向自己的样子。

林春温只觉得肩头微重,有什么冰凉刺骨的东西沉重坠在了胸口。

人死后不能流泪,是因为会逐渐失去情绪感知。如果真的要流泪,那就是到了真正彻底消亡的时候。

所以这泪才如此沉重,仿佛直直坠入湖底的石子。

爱是……如此的让人恐惧,让人懦弱。

戚宗不想让林春温看到自己这幅软弱的样子,只要他还存在这世界上一天,他的理智还是会被谭匀,又或者说自己的私/欲吞噬。

蟾宫金黄如桂,他第一次喜欢的人摆好了阵法要他死。

林春温的上衣被他扯得凌乱,那些画家用尽心血描摹出的少女肌体亦比不上这皎洁月色下流淌着银光的身躯。

戚宗着魔似的伸手,想要更进一步的触摸。

这是迷途者的神音,饥/渴者的狂想。

然而他的胸前被抵上了一把尖刀,被林春温熨得微微发烫,叫戚宗浑身都跟过电似的颤抖。

林春温与他冷冷对视,刀尖上晃着潭水般的月光。

他握住了林春温的手,轻声说:

“杀了我吧,只要你愿意。”

回应他的是林春温毫不犹豫刺入他胸膛的刀。

彻底的黑暗与冰冷袭来,戚宗最后的视线里是林春温低垂的眼睫。

扑簌翕动,如同那日午后,窗外雷鸣震震,他垂头看来的样子。

像他心上开出的花,柔软到让他心颤。

——流放和死亡,对我来说,就是你不在的地方。

所以,只要是林春温的意愿,就算彻底沉入深无寂静也无所谓。

谭匀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戚宗闭上眼,视线里残存着的,是林春温眼底那轮月色。

他无力地举起手,想要触摸,但最终还是垂落下去。

……他早已溺毙其中。

——

戚宗一死,之前萦绕在湖边那种叫人打心底发凉的阴森就陡然消失了许多。

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林春温有些茫然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利刃,这还是他从谢念池家里找出来的。

肋骨还隐隐作痛,刚刚戚宗抱住他的力气一度让林春温怀疑他是想这样勒死自己。

刚刚落在他脖颈间的,叫他冷得发抖的东西也滚落在了草地上,是颗浑圆的漆黑珠子。

在泠泠月色下散发着寒意,林春温愣了下,还是把这颗珠子捡起来了。

入手温度刺骨,林春温刚把它收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阮安的声音:

“小温!”

他转头看去,阮安匆匆跑出来,他衣服有些凌乱,看上去经过了番斗争。

才分别这么一会,阮安双颊就深深凹陷下去,像是陡然瘦了几十斤。

他看到林春温好好地坐在草地上,才松了口气,又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握住林春温双臂:

“你没事吧?那个东西……没出现吧?”

林春温微微皱眉,“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他接触到男人闪避又打量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没有。”

看来阮安终于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特殊东西的存在。这也意味着,又有一个人知道了那天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他做了那些事。

林春温的手指不自觉捏紧,刚刚撑在地上时锋利的草叶割伤了他的皮肤,这会用力就渗出血珠来。

他修行无情道,无谓爱恨,更不知儿女情长。

但原来……恨是这么如蛆附骨的东西,只要发生了,就再难消除。即使杀掉了戚宗,也无法平息心底这股深冷恨意。

狭暗仓库里男人的手仿佛又摸了上来,林春温猛地闭上眼,把脑海中的影像驱除。

口袋里冰冷的黑珠隔着衣料也依旧存在鲜明,提醒着他已经杀掉了戚宗,他再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了。

但……

林春温的眼皮越发颤动起来,如同深陷在某种梦魇中,前几个世界不得不按原剧情雌2伏人下的场景不断闪回。

明明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次复现于脑海内,已经遗忘的名字再次于耳边响起。

“春温。”

“三弟。”

“温温。”

无数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林春温头疼欲裂,感觉自己快碎成无数片,四散开来。

偏偏他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浑身上下都发冷,手几乎擡不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捧起了他的手。

温暖怡人的温度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慢慢驱散了林春温身上的冷意。

有人在他耳边说:

“林春温!你怎么了?能说话吗?”

是阮安的声音。

他一边说一遍捏着林春温手上xue道,偏偏连痛楚都仿佛隔了层遥远的布,将林春温笼罩在后面,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林春温恍惚之际,突然闻到了股松鹤的清香,随后额间微凉,仿佛甘霖解渴,一下子让他清醒了许多。

有谁用手点在他额间,微凉的感觉后便像水波那样层层散开了热意,将他从苦寒嘈杂的幕布后捞了出来,那些执拗温和狠厉的呼唤都渐渐消失了。

林春温睁开眼,正和谢念池对上视线。

男人身上的白色鹤袍染上了浊色污迹,连金线也黯淡无光。但他的手依旧干燥稳定,见他醒来,便收回了点在他额间的手。

不知是不是才晕过的错觉,林春温总觉得……谢念池此时的脸色透着青灰,仿佛那些非人的厉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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