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第八十二章(1/2)
第082章 第八十二章
纵观南朔开国近百年历程, 能在成亲前还为公事忙得脚不沾地的,屈指可数。而新郎官与新娘子一道为公事繁忙的,当前仅本朝一例。
君主倒是想放他们假, 结果假刚开了头,两个人又不知从哪里悄摸溜回来忙活。自冯路明认罪,辛琰跑刑部的次数显著下降。
一是后面的案子确实与他无关, 没太多由头能跑, 二是刑部和天鹰卫仍在调查疑点,他手头可提供的线索均已告知, 余下的都是没发生的, 再怎么想预言都没处预言, 于是作罢。
程君顾则是心系春试, 她打小是这性子, 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完, 半途而废会令她浑身刺挠, 寝食不安。
辛程两家长辈了解孩子们脾气,起初意思意思, 开口劝了几句,后来由着他们去, 反正婚宴当天按时现身便是。
一时间,该在前朝忙碌的,该在府中忙碌的,扎堆现身, 每个人脚底下仿佛是架着风火轮, 头前还在这里取东西,眨眼间又到那边放下, 这般情景恐怕市集上变戏法的见了都要惊叹几句。
繁忙间,婚宴正式来临。
婚宴当日,辛程两府内外皆是张灯结彩,但凡是肉眼可见之处,不是挂着红绸便是红灯笼,连着树上、花丛中都悬着同心结。
府中上下时时刻刻都有人影浮动,来来回回,少见停歇。到得黄昏时分,辛府门口开始放鞭炮,吸引好些百姓驻足,一见府外一派喜气,便知要有嫁娶。
这头放着鞭炮,那头府里的小厮们捧着一个大陶罐出来,见着人就开始往里掏,掏出来一把糖,就这么囫囵塞过去。
周围的小孩子一听有糖吃,纷纷围聚过来,各个都揣了一大兜子站着,连路过的猫猫狗狗都有新鲜鱼干和肉骨头吃。
连着放了六串鞭炮,糖罐也空了三四回,忽听得不远处吹打声起,顷刻间,还在家中的人们都启窗而观,扎堆在辛府门口的则是踮高脚,伸长脖子探看。
十里红妆过,新郎大马坐。
围观的男女老少无一不是艳羡,还有小孩偷偷问大人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能骑大马娶媳妇。
辛府与程府离得算不上远,但辛琰的马走得平稳,连同仪仗队伍也是,都稳稳当当的,就像是要多让人们观望似的。平时顶多半刻钟的路程,硬是被他们延长一倍。
到得辛府大门前,辛琰翻身下马,接过年轻管事递来的弓箭,在花轿停稳后,朝天、地、花轿空射三箭,意为驱邪避佞,逢凶化吉。
射过箭,辛琰又走到花轿前,依着规矩,朝轿门踢了一脚,腿刚刚收回,就听轿门里头也传来动静,是新娘反踢的声响。
紧接着,喜婆上前,弯身背出凤冠霞帔在身的新娘子,走出七步,于火盆前放下新娘。
“请新郎新娘跨火盆,跨过火盆,万事和顺,夫妻美满。”
辛琰大步一迈,从火盆上跨过,站在对面等候。新娘子由饮月和喜婆一人一边搀扶着擡步,落地时,左手落在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掌中,因着身子些许晃荡,露出腕上那条彩络狼牙手链。
她听到手掌主人轻轻笑了一声,还微微收紧交叠的手。
跨完火盆,大门缓缓合上,只留容一人通过的小缝。
年轻管事谢过在场百姓,告知东边别府里办了三日流水喜宴,请诸位赏光,说完这话,他浅笑回府,留小厮们发完余下的喜糖和带领轿夫等人前去吃酒。
辛府内倒是安静,两人拜过天地,便是拜堂上端坐着的辛太傅,太傅喝过孙媳妇敬的茶,回个红包,乐呵呵看着他们夫妻交拜。
交拜之后,饮月和喜婆再度搀扶新娘先去新房,辛太傅见状,冲一身大红喜服的孙儿道,“今日之后,你便是成家的人,可不能向过去那般鲁莽,凡事都要三思而行才是。”
“是,孙儿谨遵爷爷教诲。”
辛太傅满意点头,“去罢,早日为我们辛家开枝散叶。”
辛琰脸上有点红,映着烛光倒算不上太明显,他稍稍点了下头,着老管事送爷爷回房,这才往新房去。
新房之中,红艳艳一片。
不知怎的,辛琰竟有些紧张起来,前世的记忆忽然排山倒海涌来,令他有些恍惚,以致险些错过揭盖头的吉时。
盖头下的新妇一如前世那般清丽温柔,唯有一处不同的,便是擡眼时满载的喜悦,前世更多的是平静与端庄。
有时太过端庄,对辛琰来说,反而来得恐慌。
“请将军与夫人共饮合卺酒。”
喜婆的声音唤回辛琰思绪,两人前后在桌前坐好,交杯饮下。
“饮过合卺酒,即成同舟人。愿将军与夫人今后鹣鲽情深,琴剑和鸣。”
碍于雇主家的特殊性,喜婆特意将原本的琴瑟和鸣更改,她一改,辛琰很满意,让t她去管事那儿领赏。
“饮月也去罢,然后早些休息。”
饮月福身,同喜婆关好门,缓步而去。
程君顾舒出一口气,拿起桌上一块马蹄糕,入口前问辛琰吃不吃。
辛琰笑道:“若你愿意喂我的话,可以。”
程君顾看他一眼,把手里的马蹄糕摁到他嘴里,自己又重新拿新的。辛琰不恼,慢慢嚼着,“好吃吗?”
“饿了一天,吃什么都是香的。”饶是如此,程君顾依旧是细嚼慢咽,“算算时辰,安伯侯那儿的花轿也到我们家了罢?”
“应当如此。”
程君顾不觉好笑,“程府的人先出门,再用花轿迎回来,说起来都是段奇话。另外,没想到今生大哥和画棋姐姐真能成了。”
“是不是该谢谢我?要不是我上报陛下西域那儿有问题,让程昱恒去调查,画棋也不会因为担忧千里追夫,促成这段圆满姻缘。”
程君顾一口马蹄糕差点糊住嗓子,连着咳了两声,“你还真好意思说,我差点以为大哥要栽在那儿了。”
“但他最终还是平安回来了,而且还带来好消息。”
程君顾道:“即便如此,那也是更该感谢画棋姐姐。要不是姐姐想到法子,设计一出闹鬼计,他们也没法子混进陵寝发现其中秘密。”
“哪有人新婚之夜聊陵寝的?有些晦气。”
程君顾忙偏头呸了三声,想到什么,说道,“没想到我们又成亲了。”
“这一回可是陛下亲允,没欺君。”
“若我们不和睦,那才是欺君罢?”程君顾咽下最后一点马蹄糕,双眼笑得如月牙,“今生的夫君仍是眼前人,真好。”
辛琰握住她双手,四目相对中,俱是深情。
*
辛府正宅喜宴于第二日举办,重金请来的戏班子早早就到府准备,喜宴中午才开始,然厨房是天没亮就开始活泛起来,领头者自然是陪嫁而来的饮月。
她刚取出一笼热气腾腾的水晶虾饺,就听小厮来报有人要见饮月姐姐,正在后门等候。
饮月想着可能是程家的人,没做多想,嘱咐边上丫鬟婆子几句,快步过去。
遥遥看见后院里站着的高大身影,脚步一顿,作势要逃,不想对方眼尖,一下子就捕捉到她,出声唤了一句。
她心中一沉,硬着头皮过去,停步后还摆手让带她过来的小厮和门房先去忙自己的事。
客人来回打量她半晌,松出一口长气,“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什么?”
“你让飞羽给我送了一条带血的帕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快马加鞭赶回南朔。结果刚到南朔都城就听属下说,辛琰与程小姐成亲了,哦,还有程昱恒。”
“画棋。”
突勒疑惑地看着她。
饮月一本正经地开口,“少将军娶的妻子名叫画棋。”
“哦,画棋。”突勒琢磨少许,“有点耳熟。”
“她曾是小姐房里的大丫鬟,如今已是安伯侯义女,我们见了都得称她一声郡主。”
突勒道:“郡不郡主的,那是你们南朔的规矩。我更关心你有没有事?”
“我……”饮月心里有所触动,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
“那帕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饮月脸微微发红,“上头的字你看到了吗?”
“那是字?”突勒瞪大眼,从怀里摸出叠得方正的帕子展露在她眼前,“恕我才疏学浅,你们南朔的字真是难懂。”
饮月低头一瞧,不由得乐开。就这糊作一小团的模样,别说字,说是画都勉强。
“你别光笑,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血是谁的血?”
饮月仍垂着头,突勒自然看不到她骨碌碌转动想说辞的眼神。
没多久,她重新开口,“我当时在替蒙霜剥虾,不留神被虾头的刺戳到手,随后便取帕子擦血珠。至于飞羽究竟是怎么得到的帕子,我不知道。”
“它只听骨哨行事,且帕子还绑在它腿上,你当真不知道原因吗?”
饮月还是咬死不认。
她当时就是听过小姐和蒙霜的话,心里有些惆怅和冲动,想着若是非要嫁人的话,宁可挑选一个自己熟识且也算有点好感的人,于是主意就打到突勒那儿。
可据她所知,突勒是狮月城人,她不可能远嫁,便狠赌一把,在帕子上写下‘入赘否’三个字。
天知道她当时的热乎劲儿有多奔涌,连那点虾刺戳出来的伤都能写完这三个字。
可突勒没看到,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饮月的脑瓜子又转了一轮,问道:“用过早饭么?要是没用的话,到府里用罢。我们家姑爷说了,连着三天流水席,一睁开眼就能开始吃,吃到你睡着为止。”
“姑爷?辛琰是你爷爷?”
饮月一懵,过了会儿才向他解释含义。突勒似懂非懂,但他的确有些肚饿,便跟着她往大厅去。
大厅摆着十来张桌子,目前空空如也,等突勒落座,饮月着人先上茶点,突勒盯着茶面好半天,“桂圆和桃花?什么意思?”
“花好月圆茶。你这什么表情?这可是昭华夫人亲自给的方子,昭华夫人你总知道罢?陛下的宠妃之一。”
突勒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垂头喝进一口,“我有点喝不惯,但味道还不错。”
“幸好你没说不好,不然我立马就把你赶出去。”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居然舍得?再说了,我又不是白白过来,晚些时候还会送上贺礼。”
饮月道:“既如此,那就先留你在这儿罢。你稍等片刻,我去催下厨房。”
“不急。这么久不见,我还是更想跟你聊天。”突勒回忆一番,“我听说,巴鲁和梵音都来南朔了。要是没记错的话,梵音心里可还惦记着辛琰呢,你们可有打算做点什么?”
“来者是客,除了做饭,别的我们都不会做。梵音公主对姑爷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总不能纡尊降贵跟别人抢夫婿罢?喀沙城民风再开放,也不至于放任公主做这事,你说是不是?”
突勒回说不知道,饮月哀怨看他一眼,没做补充。
经过些时候,几名丫鬟和几名小厮过来,放下早饭。突勒坐直身子观望片刻,“你们南朔将军府早饭吃这么多?”
“你要是吃得下的话,全吃了都没问题。不过,大多时候是给客人做个选择,你不吃的,稍后就会有人撤下,不至于浪费。”
“要是我每盘都用筷子碰过呢?也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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