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第五十七章（2/2）
“请小姐放心，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在小姐身边，不离不弃。”
“不要。”
这回怔神的是饮月。
程君顾一字一句回答，“若遇险境，先护自己。”
不离不弃，这四个字承载着的不止是承诺，还有一条鲜活的年轻生命。程君顾不愿饮月再被这四个字束缚，再次成为t刀下亡魂。
“就当是我的命令，万事先保全你自己。”
饮月的眉头蹙了又蹙，“小姐你这话教我害怕，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但谨慎些总是好的。”程君顾垂眼，“否则就可能跟那个人一样，突然死去。”
“是甄姐姐提到的那个人么？那个被强盗劫财劫命的？”
程君顾抿唇，沉默片刻，似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他的死期应当是更往后些，你如何想？”
“他死早了？”
程君顾点头。
这个人她是听说过的，刘墨同乡好友，上京后帮衬刘墨不少，在刘墨眼里，对方虽不是亲哥但胜似亲哥。
要是程君顾记忆没错，前世他是死在四皇子设下的局中，以陷害刘墨的形式，刘墨因为‘误杀’一事心中始终抱有悔恨，这件事还被四皇子当成把柄拿捏着他。
救命之恩，恩情如同再造。
当时的刘墨是这么想的，到后来，他反而觉得，当初不如直接认罪，在法场上一了百了。
“我本以为知道这些就能保住他性命，不想还是算错。”程君顾扶着头，靠在桌上，“这件事我必须查清楚。”
饮月侍候程君顾睡下，着蒙霜陪着，自己悄悄出府前往朱雀街。
琴行的门紧闭着，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显得异常突兀，饮月抓了个揽客的女子询问，女子回说这家琴行日落就会关门，随后嫌饮月碍着自己揽客，摆手催她快走。
饮月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又问店家住哪里，是不是住琴行，那女子不满叉腰，鲜红嘴唇动动就要开骂，目光顿时被饮月手里的金锭吸引。
“好好回答，少不了你的。”
那女子直点头，把知道的都说了。饮月听完，把金锭扔给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那女子在身后惋惜这出手阔绰的客人竟然不是个男人。
饮月冷哼，就算她是男人也不会出现在这种花柳巷里。
顺着女子所说的地方走去，身前光明渐消，等好不容易看到点光亮，饮月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绕出了城。
虽说她是土生土长的都城人士，但这里几乎不涉足，眼下只觉一片陌生。
今晚有月，可却是毛月亮，雾蒙蒙的，连同世间一切都罩着一层薄纱。
饮月沿着女子提过的指示物走过去，途径一条小河，小河不深，越到她小腿，河面波光粼粼，依稀能瞧见其中飞速来回的小鱼。
冬日的树大多落叶，一路上多是光秃秃的枝丫，倏然，一棵茂密的大树拽住她的视线。她快步走向那棵树，在庞大树影遮挡着的远方，似乎有个很大的东西。
饮月调整好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靠近，光亮越发明显，某一刻，她看清了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
是个很大的馒头。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陡然，馒头动了动，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刀架上脖子。
“偷！走！”架刀的人用不甚标准的南朔话喝道。
饮月不会武功，只能乖乖听话，跟着对方过去，停在大馒头不远处。
原先离得远看不太真切，现在凑近些才发现大馒头是用布做的，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挺结实。
男人跟从馒头里出来的人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话，那出来的人听完，走到饮月这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瑟魔人。”
“你才是色魔！我就是个过路的。”
话音刚落，就听大馒头里传来个声音，那个说饮月是色魔的高大男人钻回大馒头。没过多久，再次现身，跟另一个人一人站一边，掀开馒头皮。
自其中走出的身影逐渐清晰，伴随带笑的话语，“我才见你第三回，却已有两回看到你失态，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突勒？”
突勒摆了下手，那停在饮月脖子上的刀即刻撤下。
“大晚上的太冷，要不进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我只是来问点事，问完就走。”
突勒笑了一声，嘴里念了句饮月听不懂的话，不多时，几名西域舞娘打扮的女子从馒头里出来，簇拥着饮月。
“一杯酒换你想要的，不亏。”
饮月忖度须臾，暂时放弃抵抗，由舞娘欢呼着送进大馒头。
大馒头里头很大，比饮月自己的房间还要大些，突勒请她坐下，接着自己才坐。舞娘来上过酒菜，很快退了下去，余突勒和饮月两人。
“贵客上门，她们理应避开。还是说，你想看她们跳舞？”突勒晃着银色酒杯问。
饮月低头看杯子，又举起闻了闻，酒香扑鼻而来。
“是我们那儿的特产，一般人喝不到。”
“我不喝酒。”
“不能喝还是不想喝？”突勒咽下一口酒，“我觉得是后面这个，是觉得我会在里头放什么东西？”
饮月回说自己没有晚上喝酒的习惯，突勒闻言，点了点头，让人换上一碗热羊奶。
饮月适应不了羊奶的膻味，但有求于人还是憋气喝了一口，咽下之后，眼睛不自觉亮了一下。
“是不是很好喝？”
饮月扫他一眼，缓缓点头。
“我们用土法养出来的羊，不光是奶，肉也是一点膻气都没有。”
饮月听着，又偷偷喝进一口。突勒看她这样子，面上笑意更深。
两口奶之后，饮月道明来意，突勒收起笑容，“你大半夜不惜潜入我这里，就是想打听一个男人？”
“这个人很重要。”
“对你来说？”
“算是吧，只要查清楚他死前发生了什么，我就能向小姐交差了。”
“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饮月隐约感觉突勒的脸色比刚才好看了点。
“怎么死的？”
饮月把大致的事告诉他，突勒听完，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不瞒你说，我们也在调查这件事。”
“介意告知结果吗？”
“要是我说介意，你是不是就要摔碗走人了？”
饮月心说一句猜对了，脸上却还是挂着常用的客气假笑，“怎么会呢？”
“那个人死前一切正常，该吃吃该喝喝，起码没在明面上听说见过什么人。只是，南朔的夜晚再热闹，总不至于照进那种黑乎乎的巷子里，所以他死在盗贼手里，我不太相信。”
“然后呢？”
“暂时没有然后。”突勒又饮下一口酒，“程君顾是因为那个刘墨调查这件事的？她就不怕辛琰知道了吃醋？”
饮月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哼了一声，“死者是小姐朋友的朋友，出于情谊，帮个忙不算什么。再说了，这个案子要是真调查起来，还是有可能查到小姐这儿，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你读书多，我说不过你。不过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还有，这个给你。”
阴影猝不及防罩在眼前，饮月擡头，撞见一双淡漠的眼里，旋即又看向他的手，那比自己大上不少的手掌里躺着一只骨哨。
“遇到危险时吹响它，能救你一命。”
“才第三次见面，你就送礼了？”
突勒笑道，“在我们这里，只要认定是朋友，哪怕才第一次见，同样热情招待。”
饮月这回倒是见着他眼底的笑意，原先他虽说在笑，眼底却还是平静得可怕。她想了想，收下哨子。
又坐了一会儿，饮月起身告辞，突勒放下碗与她一起出门。
“南朔治安很好，我一个人没问题。”饮月提着舞娘硬塞过来的灯笼，走在小路上，对不知道为什么会同行的突勒说。
突勒道，“你以为我要送你回去？我出来散步而已。”
说着，他朝饮月伸手要灯笼，对方没给，结果他硬是抢了过去。
饮月：“……”
“你太矮了，路都照不清。”
饮月问道，“没人说过你性子恶劣吗？”
“他们说我这是直率大胆，很多人都喜欢这样的人。”
“那我觉得他们说错了。”
“嗯？”
饮月轻笑，“你最大的优点应该是运气好。毕竟你这性子能长这么大不被打死，怎么能说不是运气好呢？”
突勒语塞，只能暗自哼哼。
＊
昭华夫人宫，四皇子殿。
暗卫说完最后一个字，退到一边等待主子命令。容麟拿起桌上木梳，老总管见状接过为其梳头。
“若事情败露，就依着本殿提过的方法去执行。必要之时，推个人出来就是。”
“遵命。”
暗卫霎时无影，容麟又道，“先帝那个机关盒的下落可是打听到t了？”
“不曾。”
“也对。要是这么容易就找到，那就不是先帝的作风。本以为阿顾姐姐手里那个就是，不想开出了青姜花，虽说狠打了大皇兄一道，但本殿仍旧觉着远远不够。”
“老奴会加派人手去查。”
容麟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本殿真是好奇，那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秘辛，能让先帝这样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