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8（1/2）
第118章 118
乔钰回到安远侯府, 一道清癯的身影面向西南方，黑暗中瞧不清神色。
不必回头，乔钰就能想象到火光染红半边天的壮丽景象。
“父亲。”
乔钰驻足, 面不改色行礼。
秦觉语调平淡：“回来了？”
乔钰轻声：“嗯, 回来了。”
秦觉视线下移：“为父帮你处理伤口可好？”
乔钰怔了下：“那就劳烦父亲了。”
秦觉转身进门, 乔钰跟上。
清洗伤口，敷药, 包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秦觉取来自己的衣袍：“新做的, 还没穿。”
穿戴整齐后, 乔钰看向秦觉：“父亲......您就没什么想问的？”
秦觉净完手, 用巾帕擦干, 回首对上乔钰“快问我快问我”的期待眼神, 难得语噎。
沉默半晌，索性遂了他的意：“那个方向，应当是前朝的雍郡王府，你去雍郡王府作甚？”
搞出这么大动静，怕是不止惊动孙府尹，还有宫里的那位。
乔钰兀自落座, 撚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有点硬了, 但吃着还行。
“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秦觉：“？”
乔钰将元茂勋的说辞挑挑拣拣，省略科举系统和元茂勋看到的那本书, 还有秦家的相关内容, 其余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秦觉。
秦觉喉咙发干：“你是说，元......茂勋？”
乔钰：“嗯。”
秦觉语气艰涩：“重生？回到过去？”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借助皇室秘术......”说到这里，乔钰瞄了眼秦觉。
这一小动作被秦觉尽收眼底, 不由得失笑：“珩昱莫不是觉得，为父也动了这个念头？”
乔钰抿一口茶，有点凉了：“......没有。”
秦觉语气怅然：“说句实话，为父非常想念你的两个兄长，做梦都想和他们见上一面。”
乔钰想起元茂勋所言，手指蜷曲。
“若你不曾说那重生秘术的代价，或许为父真的会心动，想方设法回到过去，救下他们，不让曦曦流落在外十余年，吃尽苦头。”
“逆天改命有违自然规律，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要么变成像元茂勋那样的干尸，要么比他更惨。”
“珩昱啊，为父还没到老眼昏花，稀里糊涂的时候，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过去已成定局，你我应当向前看。”
“为父有曦曦，还有珩昱你这个儿子，已然称心如意。”
“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反而什么都得不到，一场空。”
秦觉捋须轻笑，素来冷硬的面孔冰雪消融：“为父还没谢谢你，替你的两个兄长和曦曦报仇。”
秦觉从未与人提及独子与弟子的死因，乔钰也从未过问。
今日亦然。
秦觉致谢，乔钰欣然收下他的谢意。
“元茂勋作恶多端，邪性至极，留着他也是个祸害，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权当为国、为民除害。”
真相太过残忍，一旦撕开过往，摆放到明面上，伤口就会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乔钰想，那就让秦觉以为他永远都不知道好了。
“夜色已深，父亲早些睡吧。”
“好。”秦觉吐出一口浊气，因大仇得报而高兴，双眼又酸胀得厉害，定是那烛光过分刺眼，“伤口别沾上水，以免红肿溃烂。”
“知道了，儿子回去了。”
乔钰回到住处，秦永秦进迎上来。
注意到自家公子完全不合身的衣袍，以及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两人脸色微变：“公子！”
乔钰摆摆手，轻描淡写道：“遇上几只猴子，受了点轻伤，过几日就能好。”
矮奴：“？？？”
乔钰避开伤口，简单擦洗一番，躺到床上后，几个呼吸便沉沉睡去。
......
翌日，乔钰照常上早朝。
途径平安大街，雍郡王府已经成为一堆废墟，随处可见断垣残壁。
风一吹，黑灰飞扬。
孙府尹灰头土脸地站在废墟中，指挥着衙役搬运尸体。
“动作轻点，切莫破坏了现场的痕迹。”
“怎么都是三头身大小的孩子？”
“不会是矮奴吧？”
“上百具尸体，究竟是自相残杀还是死于他杀？”
马车驶过雍郡王府，风卷着孙府尹的话拂过耳际。
乔钰放下车帘，没有回头看。
早朝上，天朔帝提及大元余孽。
“大元复国之心不死，目前缉拿归案的大元皇室成员、大元官员、矮奴、叛军，共计一万零九十八人，一律枭首示众。”
“另，勾结大元，通敌叛国的萧氏一族同样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若再出现类似萧氏的情况，休怪朕不顾君臣之情，一律株连九族，处以极刑。”
“是，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百官齐声呼应，噤若寒蝉。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陛下，微臣......”
早朝结束，乔钰随何景山等同僚来到工部，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乔钰批了玻璃厂扩建的申请，正要着手处理文书，小吏过来。
“侍郎大人，尚书大人有请。”
乔钰只好放下磨了一半的墨条，去找何景山。
才走进值房，何景山就热情地向他招手：“珩昱，快过来，本官这里有一桩好差事。”
乔钰：“......”
虽然何景山一直很照顾他，但是像今天这样热情，还是很少见。
乔钰上前，行了一礼：“大人。”
“莫要行这些虚礼。”何景山摆摆手，直入主题，“陛下打算派船出海，特命工部打造海船百余只，刘大人奉旨去地方巡查河堤，本官思来想去，只有珩昱你能胜任这桩差事。”
原来是造船啊。
乔钰恍然大悟，这桩差事办得好了，功劳自然不会少。
“是，下官领命。”
何景山又吩咐几句，就让乔钰去忙了：“明日才正式开始，今日我就不给你安排其他差事了。”
“多谢大人。”
乔钰离开何景山的值房，发现工部官员都在议论出海一事。
“大商国土辽阔，风景宜人，万物富饶，出海寻访各国，万一招来别国觊觎，岂不是引狼入室？”
“要我说啊，就该闭关自守，彻底断绝与别国的往来，方是长久之计。”
“请恕张某不敢茍同，闭关自守乃骄傲自满之举，不知与时俱进就要挨打。”
“挨打？咱们有火药，有强兵，大晋都被咱们打得抱头鼠窜，屁滚尿流，还怕海外那些个撮尔小国？”
“大商能造出火药，不见得别国就造不出.....总而言之，张某还是支持陛下派船出海，寻访各国的。”
“徐某亦然。”
有人注意到乔钰，眼珠一转：“侍郎大人以为如何？”
这是给他挖坑呢。
乔钰心底腹诽，面上不显：“陛下素来英明仁厚，无论做出什么决断，想必都是于大商、于百姓大有裨益的。”
工部官员：“......”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转移话题。
“诶，你们都听说雍郡王府深夜着火的事儿了吗？”
“我家就住在平安大街，火势烧红半边天，整条街都被惊动了，据说雍郡王府里藏着好些个矮奴，都被大火烧死了。”
“孙大人派人找遍了，也没找到除了矮奴以外的尸体，多半是逃了。”
“怎么还有漏网之鱼？真讨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他们也逍遥不了几日。”
乔钰想了想，下值后还是去了趟御书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商承策。
无论君臣还是好友，乔钰觉得他都不该瞒着商承策。
商承策听完，沉默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说，之前的那个元茂勋是假的，昨夜死在大火中的才是真的？”
乔钰：“是。”
“末帝利用秘术重回过去，只为杀了......”商承策略过某个称谓，“然后复国？”
乔钰：“是。”
商承策嘶声，以手扶额：“这太荒谬了。”
“我也觉得荒谬，但事实就是这样。”乔钰道，“现在回想起元茂勋的模样，t我都恶心得吃不下饭。”
商承策想象了下，一具干尸和无数只虫子同处一池，分不清是人养虫还是虫养人，惊悚的画面让他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钰弟你可别说了。”商承策弱弱表示。
乔钰哈哈大笑。
商承策无奈回望：“重生秘术太过邪门，这种东西一旦为人所知，必将引起大乱，不如让它随着元茂勋彻底消失。”
“至于雍郡王府那边，交给我来处理，孙洲绝不会查到你的身上。”
乔钰欣然同意。
“还有就是......”商承策轻咳，“多谢钰弟为朕、为大商所做的一切。”
乔钰知道他是指元茂勋的前世，“乔钰”针对大元余孽的作为。
那不是他。
而是被元茂勋和萧鸿羲、萧驰海联手害死的“乔钰”。
乔钰又想起元茂勋说的那本书，眼中异色一闪而逝，笑道：“能遇上陛下这样的伯乐，才是我此生之幸。”
如果商承策也跟他爹一样薄情寡恩，乔钰绝不会献上火药。
他或许会诈死，孤身一人遨游四海，岂不潇洒自在？
乔钰将元茂勋一事跟商承策说清楚，便提出告辞。
商承策盛情相邀：“钰弟何不留下用膳？”
乔钰婉拒：“今日是青榕母亲的生辰，我跟元嘉、青榕说好，要去夏家为婶子祝寿。”
商承策就不留他了：“等忙完这阵子，我跟正青找你吃酒去，顺便谈一谈官制改革。”
乔钰欣然同意：“微臣定扫榻相迎。”
......
乔钰出了宫，匆忙赶去杨柳大街的夏家。
还好乔钰赶上了，夏家还没开饭。
夏青榕无奈道：“我娘一颗心都在食铺上，府里的丫鬟说她早上出门，这会儿还没回来。”
乔钰笑道：“婶子有点事情做也是好的，总胜过在家里无聊度日......喏，婶子这不是回来了。”
另两人看向门外，夏母小跑着过来，脸上写满歉意：“实在不好意思，铺子的食客太多，一直到现在才忙完，你们等急了吧？”
孟元嘉恭维道：“哪里哪里，婶子您今儿可是寿星，我们等再久都等得。”
夏母捂嘴笑，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四个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乔钰没喝多少酒，也就没在夏家留宿，乘马车回家去。
“啊。”
马车停在安远侯府后门，于福提醒到家了。
乔钰呼出浅淡酒气，踩着长凳下车。
就在这时，前方驶来一辆马车。
月光下，“永宁县主府”的牌子映入眼帘。
马车停下，荣婵一脸疲色，风尘仆仆地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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