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1/2)
回音
邵庭的想法很简单, 江了会不会伤害常少祖,并不能作为净化是否有效的依据,而是看江了会不会伤害其他人。判断的方法也很简单, 就是激怒他。
正常人被激怒,是不会随随便便杀人的。
邵庭望向站在业火地狱前方的岔路口边, 争执不停的两人。
江了背对着常少祖, 脸色相当难看,常少祖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仍耐着性子哄,可惜说不上两句, 就被中间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打断。
“我听懂你们在吵什么啦!”小姑娘跳起来, 拽了拽常少祖的衣摆:“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 你蹲下来,我悄悄的。”
常少祖望着如何也说不通哄不好的人, 心里又无力又疲惫, 闻言,只当小孩儿开玩笑,却也蹲下来,将她虚虚揽进怀里。
江了余光觑着他怀里人,只觉眼里插了根钉子般碍眼。
小姑娘贴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常少祖瞳孔一缩:“谁告诉你的?!”
小姑娘笑得洋洋得意, 小胳膊环住他脖子,亲了他脸颊一口:“你猜呀!”
不待常少祖反应,江了冲上来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就往外拽, 脸色冷得像结了层霜:“你现在就给我滚!”
小姑娘吓得嚎啕大哭,常少祖见他没轻没重, 忙抓住她另一只胳膊,好言劝道:“江了,你冷静一点,这孩子方才说业火地狱中有一味万年火灵芝,吃了能解双魂同体之难,或许一切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和他都能……”
江了脑子里好似有根弦绷着,一听他说话,就蹦蹦的跳,简直要将他脑仁崩开,胸中的躁郁越积越多,终于忍受不住,冲着常少祖大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常少祖嘴唇微张,一下子没了声音,愣愣地睁着眼睛。
“我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你为什么总要一遍遍将他挂在嘴边,同你结为道侣的是我不是他!你不知道我想听什么吗?做个选择而已有这么难吗?你为什么总要逼我?逼死我你再同他好是吗?!”
江了涨红着脸,额上青筋都暴起来,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尖利的獠牙,恶狠狠瞪着他,仿佛他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咬死。
在几个时辰之前,若有人说,江了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常少祖是打死都不信的,可现在这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比起生气,常少祖心里更多的,是凄凉,是难过。
“可我觉得,是你一直在逼我。”
他淡淡吐出这句,再没说别的,低下头,把小姑娘抱进怀里,指腹一下下擦拭她的泪珠。
那截露出的雪白后颈上,还残留着不久前欢爱的痕迹。
江了看着看着,恍惚意识到自己在惹常少祖难过,一瞬间,胸中腾起的浓浓愧疚,像把大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叫他说不出话,喘不上气。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你在对谁说话?那可是你的师尊啊!!
你到底,到底是怎么了啊江了???
江了向前,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先听到小姑娘趴在常少祖怀中的喃喃:“哥哥,为什么这个哥哥一直在凶你……”
江了顿住,一刹那,暴怒、怨怼、嫉妒、忏悔……一股脑涌上来,铺天盖地的剧烈情绪席卷了他的所有理智,他通红着眼冲上前,全然不顾常少祖阻拦,掐住小姑娘脖子猛拽出来。
“你他妈滚开行不行!!!!”
“江了!!!!”
常少祖根本没有反应时间,江了已经将小姑娘脖子完全掐断,脑袋在江了手里,身体掉在地上。
没有血流出来,小姑娘闭上眼睛,变成一只纸人。
“……”
常少祖意识到什么,再擡眼,看到江了背后窜出十几位仙君,他们身披金甲,围绕在整座业火地狱天坑的四面八方,闭着眼睛,右手掐诀,薄唇飞快翕动,齐齐挥掌向前。
无数金光自他们掌心涌出,汇聚到江了头顶正上方,化作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
日月双轮斧,劈邪神,斩妖魔,所斩之处,无处遁藏。
两人吵得太厉害,完全没发现他们是何时布的阵,此刻再躲,为时已晚,更何况江了背对着他们,甚至还未觉察即将来临的危险。
常少祖一低头,正正对上对面邵庭的眼睛。
常少祖疯狂摇头,向他摆出“停止”“投降”的手势,邵庭却向他摇了摇头,举起的右手,像挥落的刀刃一样,落下去。
高悬项上的巨斧,同时斩下。
“不,不要,不要……!”
常少祖无比惊恐地睁大眼睛,在巨斧斩下江了头颅之前,千钧一发之际,一掌将江了推入了业火地狱当中。
之后十几年的夜里,常少祖依旧会被江了坠入业火地狱时,望向他的那个眼神惊醒,然后整宿整宿无法入眠。
百年过去,常少祖又一次被那眼神惊醒,再睁开眼,心头只剩下恍惚。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梦到过那天了。
“轰隆隆——!”
震耳的雷声过后,密密麻麻的雨点劈里啪啦敲在窗户上,窗户支着一条缝,湿漉漉的风刮进来,噗一声,吹灭了床头灯火。
常少祖起身,跂上鞋,到窗边关严了窗户,刚点着灯,又想起江了房内窗户还没关,匆匆披上袍子,一手掌灯,出了门。
江了房内养着一盆兰花,平日搁在窗台,窗户开的也更大些,常少祖来时,雨水已经潲进来不少,桌案上书本全打湿了。
常少祖着急关窗户,没来得及放下灯,雨水一淋,眼前漆黑一片,一拉窗户,窗户没关上,反倒把花盆拐下来,连盆带土的,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大玥路过外面,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一眼看到蹲在窗户底下的常少祖。
“师尊!?”
常少祖衣服头发全被雨水打湿了,正蹲在地上,一捧一捧地捡土,土里还混着碎瓷片,大玥忙上前拦道:“您去旁边洗洗手,这里我来收拾。”
常少祖点了点头,抽回沾满泥巴的手,转身去洗手,嘱咐了句:“用花色一样的花盆。”
大玥应了声,待收拾完,一转头,看到常少祖坐在江了常坐的梳妆台前,满头雪白的长发湿漉漉地粘在衣服上,像座冰雪雕筑的雪人儿,盯着镜子,一动不动。
业火地狱封印后,常少祖对外声称闭关修炼,连同座下弟子都不许靠近,外面都夸赞他铁面无私,大公至正,只有始终服侍在他身旁的大玥知道,小师弟被封印后,常少祖心血耗尽,一夜之间白了头。
常少祖白日里打坐修炼,看起来同往常无异,只到了夜里,每次在梦中惊醒,都会呆坐在小师弟房内,一坐就是数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休不眠,身形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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