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1/2)
魂魄
常少祖目眦欲裂, 体内剧烈起伏的魔气波动,不仅江了,连江不宜都感知到了。
焰天剑分明近在眼前, 常少祖却突然掉头往回走,双目通红, 满身的魔气几乎要冲出躯壳。
在这场盛大的艺术展览上, 那个人极有可能正躲在哪里,欣赏着围观者的神情以此获取快感,在揪出那个人之前,江不宜本不欲暴露存在, 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
江不宜冲上去拽他的手腕, 却被猛地甩在墙上。
江不宜闷哼一声,歪头吐掉嘴里的土, 咬咬牙扑上去,反扭住他的手臂, 手指死死压在他手腕xue位, 以防魔气暴走直攻心脉:“常少祖!常少祖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常少祖深吸一口气,眼底浓烈的恨意未消解分毫,反而愈发强烈,几乎要化作实质:“不仅是‘苍闽’,这里患病的, 没患病的,每一个人统统都该死!我早该杀了他们!早在四百年前我回来的时候,就该杀光他们!他们早该死绝了!”
苍闽大抵就是罗生门门主的真名。
“我帮你杀, 我帮你杀!我把它们都杀光!”
江不宜又要制着他,又怕伤着他, 用力到脖颈涨红,急得话都说不清,可常少祖完全不吃这套,擡腿就朝后横扫过来。
“你妹妹在看着你!”江不宜大喊。
常少祖攻击的动作猛地顿住。
江不宜终于能喘口气:“她是你妹妹,对吗?”
常少祖道:“我妹妹早死四百多年了,我一捧土一捧土埋起来的,她早就渡劫往生了。”
江不宜咽了口口水,手指依旧压在xue位,丝毫不敢松懈:“是,她早就死了,但她的魂魄就在这里,她在看着你,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吗?不想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吗?万一她有什么话想告诉你呢?”
常少祖睫毛颤了一下,擡起眼,恨意充斥的琉璃眸中,浮现几分迷茫无措:“我……”
江不宜心一下子软了,拇指轻轻摩挲他白玉般的脸颊:“你不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她的吗?”
“……”
常少祖不说话了。
良久,江不宜感到他体内魔气渐渐稳定,天平再次趋于平衡。
“你说的对,”常少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忽然感到十分陌生:“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它们,可我最近总是很难控制住我的脾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不宜匆匆吻在他皱起的眉心,额头抵着他的,强迫他看着他的眼睛,道:“是魔气在怂恿你,这不是你的问题。”
常少祖缓缓点头,又别开脸:“你不用安慰我,我没那么矫情,还是先说说你看出来了什么罢。”
江不宜这才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桎梏:“你记不记得有个法阵,叫不动天封?”
常少祖转身往回走,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魔道禁法,施展条件苛刻,有点儿印象。”
“你下葬的地方,是在整片水旱沟的最高处,而这座山谷,是在最低处,方才江了打滑时我就该注意到,你我所站之处……”
江不宜停下,擡头,又看到那座诡谲的倒挂神像,无端生出不安,咽了口口水:“你我所站之处,又是最低处的最低处,外有石门拦路,内有无底之坑,这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密室囚牢。”
“石像受过香火,你虽未与之成契,它却沾染了你的气息,用来吸引一个与你血脉相连的初生魂魄,再合适不过。”
常少祖喃喃:“初生魂魄……”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魂魄才会脱离躯壳,前往往生。”
江不宜说得极谨慎,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妹妹自埋葬之日起,至今四百多年,从未得到安息。
个中含义常少祖怎能不明白,他闭上眼睛,唇间溢出长长的叹息。
良久,常少祖涩声道:“现在呢?”
“焰天剑本身拥有旺盛生命力,这份生命力,可以存储,也可以转移。”
“所以,她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
“她既没有活着,也没有真正地死去,她受神像的感召来到这里,却被困守百年。”
四百年间,她忍受着与世隔绝的孤独,在这方黑暗僻静的小天地中,看着自己的肉身化作白骨,又从白骨化作石头,渐渐的,石头也消磨殆尽,变成了一小捧灰。
直到有人将焰天剑插在这捧灰上,于是,白骨重新生长出血肉。
常少祖在洞xue腹腔外顿足,仰头打量一圈,又继续往里。
他一步步走向石台,走的很慢,但没有停顿,脚下的土地泥泞而潮湿,满地鲜红打湿了他的鞋靴,血液虫子似的,顺着裙裾边缘一点点往上爬。
常少祖迈上台阶,停在石台前,缓缓半蹲下去,垂下的视线几乎和石台齐平。
“小七。”
小七静静躺着,头发是出殡前常少祖一下下仔细梳成的模样,脖颈上的长命锁是常少祖离家前亲手给她戴上的,上面的铃铛一晃还能发出声响,手腕上的银镯已经撑得不成样子,但她从来没舍得摘下来。
她的肌肤像活着一样白中透红,手摸上去还是温热的,像睡着了一样。
常少祖极轻极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薄冰般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望着她望着她,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
江不宜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到他向来高高仰起的头颅深陷下去,额头贴在女孩儿的脸颊,肩膀颤抖,声音飘过来,只剩破碎的气音:“对不起,对不起……”
时隔四百多年,他再次与他珍爱的亲人团聚,以近乎残忍的方式。
“铃铃铃——”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拨动小七脖颈上的长命锁,发出极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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