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1/2)
元阳
一路从黄沙走到草原, 说是草原,不过是土地坚实了些,越往前空气越干, 地面如老人皱巴巴的脸,片片皲裂开来, 天空始终黑沉沉的, 没有计时工具,也不知道什么时辰。
江不宜才不管环境怎么恶劣,他闷了许久,头一遭出远门还有伴侣陪着, 没一会儿兴奋劲儿就上来了, 像条撒了欢的野狗。
江不宜嘴里衔着一根干巴巴的草叶,叽叽喳喳, 天南海北地长篇大论,手里拿着不知道哪儿捡的树枝, 在常少祖眼前比划来, 比划去,一会儿戳戳肩膀,一会儿戳戳屁股,非要把人惹烦了,一把掰断他的树枝,才撇撇嘴, 安分一点。
不过片刻,又凑过头去,曲肘搭在常少祖肩膀:“我们这是往哪儿走?”
“往前走。”
“???”
常少祖望着天际:“踏入永生之门后, 永生之神会指引我们方向。”
“神神叨叨。”
江不宜吐掉叶子,一伸胳膊, 刚想揽住人肩膀,就被甩了个趔趄。
一擡头,常少祖走在了前面,江不宜追上去:“我们这趟到底要做什么,你跟我说明白了,我也好未雨绸缪啊。”
常少祖睫毛微垂,脚步慢了几分,好一会儿才擡起眼来,道:“业火地狱的封印撑不了几天了,魔尊出世后为寻焰天剑必会大开杀戒,焰天剑看似下落不明,实际在罗生门门主手中,倘若他趁虚而入,让焰天剑出现在天衍剑宗,我宗必会损伤惨重,他不过是冲我而来……”
江不宜一拍手:“束尘仙君大义啊!牺牲小我,保全宗门,可为什么不多叫些人来?那咪咪眼叫仇行帮你,你也拒绝了,我想不明白。”
“一是危险,二是……这个地方于我有特殊意义,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但人多一定眼杂,我不喜欢。”
“那为什么你同意我跟着呢?”
“因为你是特殊的人啊。”常少祖望着前方,眼睛都不眨一下,脱口而出。
江不宜一下子红透了脸,他知道常少祖一向会哄人,可依旧招架不住,咳了两声,两手交叉抱在脑后,曲起的手肘挡住熟透的耳根和脖子,道:“所以这趟只要揪出那个什么门主干掉就行了是罢?”
“可以这么理解。”
江不宜忍不住偏头去看身旁人的侧脸,不说话时,他眉眼总显出拒人千里的清贵淡漠,而此刻,帽檐雪白的裘绒围在下颌,毛茸茸的,竟叫人觉得可爱。
他忍不住又凑近几分,脸蹭上裘绒:“那事后焰天剑能归我吗?别看我现在功力不足,要是拿到焰天剑,那什么魔尊出来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等我登上魔尊之位一统三界,以前那些欺负你的什么玄武宗什么风雷宗,还有什么长老仙君,统统扒光了吊起来打!”
“焰天剑归属我说了不算,至于吊起来打……”
常少祖似是想到多么有趣的画面,轻笑了声:“谢谢你的好心,等我真活到那天再说罢。”
“……”江不宜眼中笑意愣在了脸上。
“好好干,”常少祖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盼着那天。”
“……”
江不宜顶着他视线,硬着头皮点头,待常少祖别开脸,心里一下子压了块儿石头,沉甸甸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跟在常少祖身后,看到再笔直的树枝,也没了捡来比划的心思,焉头耷脑活像丢了魂儿,直到常少祖忽然把他拽到一块儿巨石后面,才堪堪回神。
江不宜擡起头懵了一瞬,常少祖衣服还是那身衣服,脸已不是原来那张脸。
他手就要覆在江不宜脸上时,江不宜反应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我自己来。”
他手在眼前一抹,已经换了张脸,皱着眉头,絮絮叨叨:“以后这种用到灵力的小地方,让我来,你本来就剩得不多,自己还不省着一点。”
常少祖挑眉:“幻个形能用着多少。”
“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啊!”
江不宜瞪了他一眼,不欲再与他分辩,从巨石后探出头去,不远处一个白点儿正御剑徐徐而来,江不宜一眼认出是天衍剑宗的校服。
“是自己人!”
江不宜刚想跟人招手,被常少祖一把拽了回来:“不要暴露身份,一会儿问起来,我来答,你不要说话。”
那弟子先发现了他们,常少祖不紧不慢表明来意,只道是三长老派来的。
弟子瞥见两人腰间灵环,和江不宜身上校服,放下了些许戒心,又将常少祖衣着上下打量一番,云锦华服,狐裘披风,这人穿成这样儿,实在是不像来干活的,也不知是哪来的关系户,冷笑了声。
“呵,三长老竟有闲心管这犄角旮旯的事儿,真是叫人受宠若惊,就不知是从哪儿挑的歪瓜裂枣,连路都找不着。”
“你骂谁唔唔唔唔!!”
江不宜手指着人鼻子,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常少祖捂住嘴拽回来,笑了笑:“初来乍到,不懂之处,还望师兄多多包涵。”
这声师兄叫得人舒坦,弟子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跟上来:“罢了,既然来了,这里的情况你们也该从任务手笺里看过了罢。”
“未曾。”
“……你们任务手笺呢?”
“没有。”
弟子瞪大了眼:“他不会手指头拿着地图往这儿一指,就叫你们来了罢!他到底是派人来帮忙,还是来添乱啊!”
江不宜一听又火:“你这话敢不敢唔唔唔唔!!”
常少祖又捂住他嘴,转而沉重点头:“师尊向来……随心所欲。”
太妙了,他甚至不用解释自己为什么是个三无产品,不管多离谱的事儿,安在三长老身上,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难怪你们找不到路!”
“实不相瞒……”
常少祖掀开染血的衣领,表示一路走来如何艰辛,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一番话叫弟子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自己给自己甩锅的利索程度,把江不宜都给看懵了。
和着就他自己在为他打抱不平,人家自己根本不在乎,还同人攀谈起来。
问起百姓情况,弟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先是水灾,又遭旱灾,如今瘟疫四起,城镇乡村无一幸免,不过一个月,三千口只剩五百口,这瘟病也属实怪异,不少其他宗门派来的弟子都中了招,我同师姐受命调查瘟病源头,半个月了没有一点儿头绪……”
常少祖皱眉:“仙门弟子有灵气护体,也会染瘟病?竟如此怪异?”
“何止怪异,简直诡异!”
弟子眼睛四处飘,似是警惕着什么,凑近他压低声音:“从第一次迈进那村口大门,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里的人……”他顿了顿,最终一摆手:“罢了,我也说不清楚,师姐命我寻水,等回了镇上,你看看就明白了。”
常少祖没有追问,只问了弟子名叫阿程,而后接过了蓄水壶,与他分头寻水。
两行人一分开,江不宜就憋不住了:“你就这么让人在背后说你!”
“说呗,我又不改。”
常少祖把水壶往江不宜怀里一揣,蹲下来,侧坐在悬停的剑上,悠哉整理着衣衫,半晌见人没动:“愣着干什么,去寻水啊。”
江不宜若有所思:“这就是‘永生之神’指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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