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完结章（2/2）
林洛之穿了件白色西装，手捧着花束递到阮言面前。
白色丝带扎着几朵小雏菊，紧紧包裹着中间的红玫瑰。
阮言接过花束，对林洛之露出甜甜的微笑：“谢谢林姐姐。”
林洛之戳了戳阮言的小脸蛋，眉眼弯弯道：“等下几点的车？”
阮言摆弄着花束，回答道：“四点。”
众人没再多问。
自从阮言从副本里出来后，每周都会回瑶城一次。
瑶城与槐阳之间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阮言每周都坐晚上四点钟的客车，回到那片沙滩去看一看。
起初江淮和陆时渊会陪着他一起，可后来他们知道了。
阮言只是想坐在沙滩上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又或许，他是在等某个人，
林洛之眼底满含心疼，擡手揉了揉阮言的小脑袋：“我们送你。”
……
林洛之和白九宴将阮言送到客运站就离开了。
阮言坐在靠窗的一边，车窗里的少年戴着黑色棒球棒，帽檐下遮挡了落寞的眼眸，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尖。
“咚！”的一声巨响，吸引了阮言的视线。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女人，瞳孔骤然紧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捡起地上的黑色背包，拍了拍上面的灰，眼底含着心疼，将书包抱在怀中。
阮言的唇瓣动了动，轻唤一声：“茹姐……”
陈茹和副本中的样子有些不一样，她剪了清纯干净的短发，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身上穿着简单的黑白条纹衬衫，搭配黑色简约的西装裤，就像是普通的上班族一样。
陈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过头，见到一张漂亮又陌生的面孔，但她却觉得极其亲切。
“小帅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阮言愣了一下，见她并没有撒谎或者开玩笑的意思，这才想起之前陆时渊说过的话。
由于主神的设定，游戏里的玩家离开副本后会失去在副本中的所有记忆。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被消除记忆，完全是因为金曜石的作用。
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回忆。
金曜石所守护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他们的回忆。
阮言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黑色小蛇，迅速反应过来：“啊啊不好意思！你和我姐姐长得好像！没想到就连名字也一样！”
“你……”陈茹微微长着嘴，愣了好一会，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看你也有些面熟，说不定我们真在哪里见过呢。”
阮言讪讪一笑，压低帽檐，转头望向窗外。
陈茹先开口搭话：“你是大学生周末回家吗？”
阮言回答：“嗯，我每周都会坐客车回瑶城看看。”
“挺好的，家里一定有你很惦记的人吧。”
阮言缓缓转头，见到陈茹眼底闪烁着泪光，她抚摸着手中的日记本，纸张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开始发脆泛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递到陈瑶面前：“你也是瑶城人吗？”
“谢谢。”陈茹感激地接过纸，又将日记本放回背包里，“我先生是瑶城人，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每个月都会来瑶城看一看，也许他哪天就回来了。”
“不在了？”
阮言惊讶地盯着陈茹，随即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礼貌，又慌忙捂住嘴：“对不起！”
陈茹温声道：“没关系，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从家里的床上醒来，发现身边的枕头还是热的，可全世界都对我说，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她看着阮言，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真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只是觉得你有些亲切。”
阮言记得，陈茹的未婚夫为了拿到线索，最终死在了副本里。
可0612曾经说过，玩家如果在副本中死去，现实世界也会以各种方式意外死去。
这种死去并非只有生理上的含义。
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在现实世界彻底被除名，找不到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得了妄想症，可直到我在搬家的时候找出了这个笔记本。”
陈茹眼底含着爱意，对阮言说着：“上面写满了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还有我们相遇的地方，就是在瑶城市边的那片大海。”
客车缓缓行驶，空气沉默了片刻。
“我信的。”
陈茹怔愣地看着他，只见少年的眼尾荡漾着笑意。
“因为有的人即便是消失了，也会在爱人的心底留下痕迹。”
“而且那个人也一定非常非常爱你。”
……
下了车，陈茹要去的地方和阮言正好是反方向。
两人只能就此别过，在这条十字路口各奔东西。
临走前，陈瑶看了眼公交车牌，问他：“小帅哥，看你的方向是要去海边吗？”
“嗯，是呀。”
陈茹眸光稀碎，酸涩道：“我很多年没见过那片海了。”
少年单肩挎着白色背包，倒着走了几步，正对着陈茹招手，“那你有时间一定要去看一看哦，非常漂亮的！”
陈茹擡手和他道别，却听见少年细碎的话音留在风中。
“不过都没有祁安哥哥好看。”
阮言坐上了唯一通往海边的公交车，傍晚的车流匆匆而过，阮言摘下帽子放进背包里，任微凉的晚风吹乱发丝，心中却是愈发平静。
这趟车正通往他的另一个世界。
阮言打开手机音频，戴上蓝牙耳机，听着音频里没有感情的机械男声正在念着《被神明觊觎的漂亮玩家》。
这也是阮言出副本后的一个后遗症。
游戏世界崩坏，0612也随之消失。
他和陈茹一样，每日每夜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那些曾经在意的人。
这两年里阮言听遍了0612的小书架，找了许多0612可能会感兴趣的小说题材，希望再见到0612时能够讲给他听。
……
刚一下车，见到夕阳渐渐下沉，将海面染成了一片橙红色的波浪。
阮言脱掉鞋子，从书包中的恒温冰盒中取出鲜花。
红玫瑰的花瓣上还沾着水渍，小雏菊紧紧簇拥在一旁，一刻也不想与它分离。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海水味道，海风轻轻吹起浅蓝色的衬衣，沙滩上的贝壳如同少年肤色般光滑白皙。
海浪拍打着岸边，阮言手捧着花束在海滩上走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找到了一块半人多高的岩石，那是他每次放下玫瑰的位置。
孤单的影子迈进冰凉的海水中。
海水已经漫过了脚腕，他停了下来，认真地将花束摆在岩石上。
倏然间，在两块云团之间，夕阳奔涌而出，一片极美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
阮言的瞳孔中映着岩石上多出的影子，猛然一怔，眼泪随即夺眶而出。
他慢慢擡起头，只见到少年眸中金色的光芒。
背后的夕阳遮住了他的面容，祁安展开纤长的指骨，露出手心中的白色贝壳。
他逐字逐句地起唇，嗓音如同海水般清凉透彻：“好久不见。”
……
在微尘之中有三千个世界，在短暂的瞬间中有八万个春天。
在每一个微小的世界，在每一个短暂的瞬间，爱人总是会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片海边，一位父亲在对两个孩子讲着神明的故事。
“曾有一朵玫瑰摘下满天的流光溢彩，送到神明面前。”
“从此神明爱上了人间。”
【全文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