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交远攻(一)(1/2)
近交远攻(一)
玄幽举着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搭茬,反问:“傅明被问斩之后,刑部曾接到过举报, 说是龙吟镇积雪成灾, 还总有妖狼出没, 那些矿丁却仍在被傅明之前的手下奴役, 因为他们想用赤炼石向朝廷换钱, 后来不知为何,天子改了主意,决定不再向龙吟镇索要赤炼石……这样一来,你和你师尊暗中运走的那批货就不会再有人追查。”
玄幽意有所指, 谢初昀四平八稳:“咦?玄幽大人得这么想, 正所谓治标不治本,就像死了一个傅明, 还有他的下属继续效仿他,利用百姓的命为自己谋利,如果朝廷不需要了,这奴役人的勾当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呀!”
玄幽冷哼一声:“所以你这是承认了?你师尊在暗中左右了朝廷, 他可是仙界人, 仙凡盟约不允许他这么做。”
谢初昀含笑吃菜,漫不经心地对他解释:“我师尊在暗中招揽龙吟镇的矿丁, 从此以后他们既不用冒死去挖矿, 还有了生活保障, 这是江湖侠义之举, 跟朝廷有什么关系?是太子说服了天子, 让他不要整日耽于美色,让龙吟镇上缴那些赤炼石, 只是用来打造成后宫首饰,这不等于是用百姓的命博美人一笑么?”
玄幽沉思片刻,目光锐利:“伶牙俐齿,跟你师尊学的?”
“我在跟你讲道理,你不要无理取闹哦,我会生气的。”谢初昀好心地给他斟酒。
玄幽一口喝净那杯酒,继续问:“你师尊若心向大颖,我乐意与他合作,他心性手段并非常人,这么多年,我都抓不住万鬼门的罪证,若是他肯帮忙,这些事情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哎!巧了!所以,今天我不约你出来玩了么。”谢初昀调笑道。
玄幽看了看小客栈四周,虽是僻静但也不好在此商议,于是他阔气地翻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拽起谢初昀就走:“走。”
“哎哎哎!我还没吃完呢!”
谢初昀被他拉着出了小客栈,一路疾步狂奔,给谢初昀累得够呛,他可不是习武之人,在这个世界混了这么多年也是拳脚猫功夫,所以跑一会儿就累了,忙道:“就这吧,就这吧,凉亭……呼……”
二人在林间凉亭一坐,玄幽见他气喘吁吁的,又回头去小溪边上给他打了一壶水回来,亲自喂给他。
谢初昀一边心安理得地喝水一边手不老实,摸索着玄幽的手背,却被人瞪了一眼拽开了他的爪子:“你正经点,我有要事。”
谢初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襟危坐也不跟他闹了,气捋顺了才道:“实不相瞒,这武斗宗为了天下武学坏事做尽,我师尊和我师祖都看不惯,自然就要想办法除掉,结果你也看到了。”
玄幽坐在他身边,蹙眉思忖:“武斗宗灭门是你师尊谋划的?”
“没错。”谢初昀坦诚道,“当年凡界有一名门望族,武学世家姚家,灭门惨案造册在刑部,你虽然不隶属于刑部,但也定是有所耳闻,这罪魁祸首就是武斗宗的韩江,所以我师尊就暗中拉拢了姚家幸存者也是他家长子——姚横玉还有诸多韩江的仇家合力攻山。”
“我听说了,无念寺的那个明心和尚,被以前的江湖旧派认了出来,他们说相貌神似姚横玉。”玄幽道。
“还有那个燕回,他虽然之前一直没打算与我们合作,但是这次却开窍了。”谢初昀眼神诡谲地看着玄幽,“你难道就不好奇么,天子的大牢可不是一般人能逃走的。”
玄幽眼神一变:“你是说劫狱的人就是燕回?他不是三殿下的暗卫么?现在在凌云榜上赫赫有名。”
“诶!换换思路。”谢初昀提醒他,“旁人来看燕回是忠心护主,武功高强所以救走自己曾经的主人很合理吧?可偏偏……这个燕回现在是我们的人。”
“什么?”玄幽不解。
楚寻欢闭关的那段日子,已经让谢初昀联络上了慕岩的手下,给他传了信,信上简明扼要地说道,既然多年来都抓不到三皇子与万鬼门联络的罪证,那么就给三皇子扣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找个人把他从牢里救出去,伪装成劫狱的样子,最好再把人暂时关在万鬼门其中的一个据点,等人发现。
这个劫狱的人自然是燕回,这个故意让大牢守卫放跑了慕霄的人自然就是慕岩了。
玄幽醍醐灌顶,顿时了悟:“难怪竟有人能从天牢逃出去……这又是你师尊的计谋?这么多年来,真的是三殿下与万鬼门联合在凡界闹出诡事?”
“没错,天子信玄学诡道,三殿下就利用擅长诡术的万鬼门在凡界装神弄鬼,你想想这诡事开始的时机是不是恰好在大殿下被封为太子之后?可奈何啊,天子格外宠溺这两个儿子,又深谙权衡之术,谁势弱就帮扶,谁势强就打压,所以这么多年了,天子高枕无忧,他俩也才分出个胜负。”
玄幽冷着脸沉默。
“后来,我师尊与太子殿下私底下达成过协议,所以现如今才肯助他。”谢初昀继续道,“眼下,除掉武斗宗以后,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借机起势的万鬼门,之前万鬼门与武斗宗一样处处欺压我们偃门,这还是看在我师祖的面子上不敢大动干戈,但是背后的小动作可不少,既然你和我有着共同的目标,那我们不正好还可以继续合作?”
玄幽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凝神道:“你师尊这人心思深沉,诡计多端,我想亲自与他见一面。”
这话让谢初昀有点不高兴,他起身皱眉:“怎么?你不信我?之前我借用你金甲卫的时候,可没有一次不向你言明用兵情况,是真是假,你个镇鬼司的掌司分辨不出来么?”
“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玄幽冷峻地瞅着他。
“我能不气么,如此推心置腹地与你聊合作,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片赤心,日月可鉴,现在你还要多疑地揣测我师尊。”谢初昀擡步就往凉亭外走,“哎,罢了罢了,你我之间就是个错误,这中间参杂着太多势力,彼此立场又不同,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哪能被这些小情小爱绊住脚,走了。”
玄幽起身欲要追赶,忽听天空一声闷雷作响,阴云滚滚似有疾雨而来。
谢初昀有点赌气地慢悠悠往外走,见这人还没追上来心里就更气了,扭头一看人直接没了,凉亭里连个影子都没,那就是气上加气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当真就毫无留恋,说走就走。
他冷着张脸,回头向着鹿苍山的方向疾步离去,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马蹄声响起,扭头一看,就见玄衣英姿的公子撑着一把伞匆匆驾马赶来,经过他的时候一领子给他拽上了马背,自然而然地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身。
谢初昀懵了,玄幽把伞塞进他手里:“要下雨了,山路不好走,我送你回山。”
谢初昀有点尴尬:“……你买伞去了啊?”
“是,说回刚才的话题。”玄幽半抱着他,一板一眼继续道,“我信得过你,但我与你师尊从未接触过,涉及到江山百姓,我不能由着你任性,我必须要与他见上一面,此事你来安排,眼下若你们想除掉万鬼门,我可成为你们的助力。”
谢初昀面色泛红,拽着他的手臂不松手,听他继续在密雨中,心思缜密地分析。
玄幽道:“一开始你来接近我,大概为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背后的镇鬼司,因为你需要兵力。”
谢初昀抓住他的手下意识一紧。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是你授意于你师尊还是自发而来,但之后,你在凡界又建立了千机堂,我最近才打听到朝中权臣的幼子正在千机堂的私塾里听学,教书先生是一名女子,她正在你师尊的手下谋事,再加上有线人来报,惠王和端王近日见天子病重也想要卷土重来,纷纷备了厚礼去了偃门。”
谢初昀:“……”
当时沧澜城的那位崔画师,他师尊可从没忘记过,一得了空就让玉磬去料理此事,玉磬本就扎根在沧澜城已久,对城里的事颇为熟悉,再加上有她二哥的帮衬,那崔画师想不帮忙都不行,而且这位画师本就靠着给权贵画秘戏图谋生,怎么可能不认得权贵,加上连他自己每日都在提心吊胆地等着,不知玉扇公子的人什么时候再来找他,最近他听闻玉扇公子的“传奇”,都说他是名满天下,仁义无双的名士……若是把自己那没用的儿子送到他千机堂的私塾里读书也未尝不可,不如就与玉扇结交。
所以,此事很容易就得手了,如今不少权臣之子确实都被他师尊掌控在了手里。
玄幽在雨中驭马,声色却极其平稳:“你不要怪我多疑,从目前的布局来看,你师尊已经利用你掌控了镇鬼司,利用那名女子掌控了朝中权臣,太子在代政期间又屡次与你师尊书信往来,听他摆布左右,这无疑又是掌控了太子,端王惠王什么态度我尚且不知,但二人麾下皆养有无数死士,江湖上漕帮和无念寺与你师尊交好,再加上掣肘你们偃门的武斗宗已灭,剩下的万鬼门不过是茍延残喘,如今,你师尊明面上助太子铲除三殿下,实则是借力打力,欲要将唯一的眼中钉万鬼门借此事拉下水,一旦事成,这天下两界……不就是你师尊的了吗?”
谢初昀面色一冷,哑口无言。
大雨疾驰,轰隆隆地冲刷着林间竹叶,马蹄声疾,被掩盖在雨声中,二人在林间小路上相互沉默了许久。
“呵,你还忘了一件事。”少顷后,谢初昀冷笑一声。
“你说。”玄幽始终保持冷静。
“曦照城的月离人。”
玄幽一愣。
“曦照城的子民无论出身,都早已认同昔日的离北少帝为主人,可惜啊,离北少帝的心里只有我师尊一人啊。”
玄幽:“……”
“呵,曦照城目前是由离北少帝曾经的下属烛九阴和三月红在管理,他二人忠心耿耿从未想过拥兵自重,直到现在还在殷切地等着他们的少帝重生而归。”
玄幽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了怀中人一眼。
“你应该说我师尊还已经掌控了西北边境才对,毕竟大颖和月离和议以后,朝廷已经有意要重用曦照城的人来对抗近日越过三重关的北邦人不是么?”
“……”玄幽沉默地抓紧缰绳。
“北邦人若要来袭,曦照城是重要关卡,要塞之地,太子再蠢也知道这个时候和曦照城搞好关系才是上上策,更何况他不蠢,你看着吧,安抚之后就是利用,利用曦照城内月离人的强悍体质去对抗北邦人,有充分的地理优势不说,万一有折损,死的也是月离人,对颖国百利无一害,所以我师尊才能那么轻易地说服他,你以为太子被我师尊摆布了?他实则才是聪明人,知道权衡利弊,还能借此机会卖给我师尊一个人情。”谢初昀笃定道。
玄幽听得哑口无言。
“你现在要么把我杀了,要么就与我再无二心,全心助我。”谢初昀松开他,换了一张脸般,肃然道,“我助我师尊青云直上,因为他救过我的命,但我也可以和你保证,他不会伤及任何一个无辜百姓,在玄大人的心里,其实这江山谁当家作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永远是街头上热热闹闹,生机勃勃的万家百姓才对,我说的对么?”
玄幽敛眉凝眸,任凭雨水落在他峻冷的眉眼上。
见他不说话,陷入苦思,谢初昀悠哉悠哉地道:“不着急,这距离鹿苍山还有一段山路,在到达山脚下之前给我个选择吧。”
玄幽擡头看了一眼,漫长不尽的山道直直通往前方的远山青雾。
大颖的未来似就被包裹在这浓浓的山雾里,看不清方向。
……
两日后,霍百草从禁地出关,墨不诩和浣月等一众人在禁地门口等着迎接,却没见到楚寻欢和重生后的夜子修出来,墨不诩当下紧锁双眉,走上前急忙问:“他俩呢?”
霍百草尽显疲态,脸色苍白地道:“……他,罢了,等他自己跟你们说吧,总之,他二人的命我保住了。”
话一说完,眼睛一闭就倒在了地上,众人惊讶无比,匆忙将累昏过去的霍百草送回了房中休息。
楚寻欢是在两个时辰后出关的,墨不诩见到他时,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好像脱了一层皮,摇摇欲坠地趔趄着走出来,墨不诩心系徒弟徒孙赶忙凑了过去:“到底怎么样了?”
“派人……守着他……”
楚寻欢浑身冒着冷汗,像是被冻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墨不诩感觉到了什么,忙带着他离开了禁地。
楚寻欢回到屋子以后让桑梓言在屋里生了炉火,一群他信任的过的人围坐在大堂内,静静地等着他缓过来,刚出来时他脸上还覆着一层寒霜,按理说凭借他的内力,在冰窖里待上数月也不会被寒气侵体,更不会像现在这般冷得发抖。
墨不诩皱着眉用二指探了探他的心脉,才震惊道:“哪里来的寒症?你之前没有的。”
楚寻欢不想让一群人担心他一个,瞒着无用,只好实话实说:“重生之法并非易事,过程当中我发现与当年复活叽叽有很大不同,子修的魂魄差点就没能从黄泉路上回来不说,圣物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活人刮骨抽血再用霍兄的独门秘术将骨髓和血液渡给他,等一切结束后,还需一丝纯阳真气与圣物的灵气一并置于他体内。”
说完之后,整个大堂都惊愕沉默。
楚寻欢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我只是失血过多,不小心在极寒之地染了寒症,只需要喝霍兄给我调理的药,约莫养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如初,诸位不必担心了。”
“……”众人低头沉默。
楚寻欢继续疲惫地道:“子修大概还需要沉睡一段时间,还请各位替我保密,不要将寒症的事告诉他,我不想让他内疚。”
“真是胡来!”浣月眼圈一红,气得挥袖起身就要走。
走到半路还不忘对兰汀水榭前路过的弟子吩咐了一声:“给楚长老的房间再添一个炉火。”
弟子领命:“是。”
桑梓言没说话,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狐裘披在了楚寻欢的身上然后就安静地守在他身边,玉磬抹了一把眼泪,不忍再看他,只道:“我去看看霍医师。”
说完,姑娘哭着跑了出去。
这时,墨不诩起身走到楚寻欢背后,擡手便一掌拍向了他背后,楚寻欢一愣,顿感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四肢百骸,经脉疏通,气血也缓缓汇聚成海,他正感慨不知这是什么神功,就听身后的墨不诩道:“此心法治标不治本,只能让你暂时没那么冷,你寒气蚀骨,必须让霍百草好好替你调养一下身子。”
“多谢师尊。”楚寻欢忙道谢。
墨不诩对桑梓言:“梓言到我房中来,我将此心法传给你,若他难受,就施术给他。”
“是。”桑梓言立刻站起了身。
人都一离去,他一人端坐在屋子里,觉得四周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闭关的这三个多月,心理上和身体上的苦他吃了个遍,好像也跟着子修死过了一次般,脱胎换骨,在寒冰中重生,其实心里的疲倦胜过身体上的,可是他不能停下,也不能喊累,肩上的担子不知不觉已经越来越重了,他还要撑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后,他刚要在院子里走走,迎面就撞上了刚回来的谢初昀,二人一照面俱是一愣,谢初昀颠颠跑过来,焦急坏了:“师尊!你出关了!没事吧!?怎么样了?”
楚寻欢忙安抚了他一下,简单说了下情况,谢初昀听得一愣一愣的:“你……”
他瞠目结舌,根本想不到现在的“楚寻欢”会为了夜子修刮骨抽血。他说不出此刻自己的感受,只好难以置信地道:“你还真是动了真情啊……”
楚寻欢苦笑一声。
“对了。”谢初昀面露自责愧疚,小声道,“师尊,我好像给你闯祸了,你现在身子不好,可别动怒。”
楚寻欢一听这话就知道大概是两界风云变幻莫测,在他掌控之外了,他哪能不急,抓住谢初昀的胳膊:“出什么事了?快点告诉我。”
“哎……是我跟玄幽的事,他在我面前一副知晓天下,无所不能的样子,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吧,听着刺耳就一时逞能跟他呛声了几句……反正你的谋划他都知道了,我还承认了,我还一时赌气让他干脆把我杀了,他……好好给我送回来了。”谢初昀手指刮了刮了脸,“现在回想,太危险了,就算我认识他多年,对他十分了解,这也是极其冒险的一步棋。”
楚寻欢没听明白,但见谢初昀好好的,活蹦乱跳的,明显并无大事,他耐心详细问了问,细问才知原来是被玄幽看出了端倪,不过这些事就算玄幽看出来了也并无大碍,楚寻欢忙安慰大徒弟:“我以为你惹了什么大祸呢,吓我一跳,还好,问题不大。”
听他气定神闲地这么一说,谢初昀长舒一口气:“呼……幸好你没生气,怪我,我以后再也不过嘴瘾了,可是怼他太爽了。”
楚寻欢:“……”
“我让你盯着金麟子来着,他怎么样,有什么动向,还有燕回劫狱应该顺利吧?慕霄现在人在哪呢?”楚寻欢急忙问。
“如你所料,金麟子本想拉拢慕霄,再想办法把万鬼门的势力深入到朝廷的,谁知道那日武斗宗灭门的时候,天子派人来把慕霄抓回去了,墙倒众人推,这下子没人愿意与慕霄交好,后来我找到燕回说服了他,若不是你设计群起而攻之的戏码,他师父的仇恐怕一辈子都报不了,燕回愿意还我们这个人情就答应我去劫狱了,他已给我捎来了信,说慕霄正被安放在了京郊附近的一处密宅。”
楚寻欢听后,蹙眉问:“燕回何不直接在慕岩那里作证,说这么多年慕霄都在和戚风合谋危害百姓呢?”
“因为燕回再怎么说也是武林正派的弟子,慕霄此前做的这些事,连他都是瞒着的,否则被自己人出卖了,那可就不好玩了。”谢初昀道。
楚寻欢明白了,点点头:“还有什么事?”
“眼下就要看师尊如何行事了,哦对了,玄幽说想与你见一面,让我安排时间地点,师尊要见么?”谢初昀担心地问。
楚寻欢当下作出决定,果断点头:“见,既然我有心拉拢镇鬼司,不和掌司大人见一面怎么行,你安排吧。”
“好。”
楚寻欢眼珠子转了转,又对谢初昀道:“麻烦你再跑一趟,替我送一封信到逍遥王府,我不能让叽叽去,你去送信会正式一些。”
谢初昀没想明白为何,但还是很快点头:“知道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楚寻欢也觉得累了,于是回到了寝殿好好睡上了一觉。
这一觉又是睡得昏昏沉沉,他好像做了无数个噩梦,自己被困在佛像里窒息而亡,被众人在小树林合围而攻穿心而亡,被暗室里的炸药炸得面目全非。深秋时节,他缩在床上冻得发抖,梦靥困得他呼吸困难,他想大声求救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这时,隐约听见梦里似乎有人在叫他。
与此同时,兰汀水榭的院外正有一个黑影在慢慢靠近,黑影推门进院,听见寝殿内似乎有人在梦呓,就慢慢向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进去,他缓缓推开门,走到了楚寻欢的榻前,他一见了榻上人,懵懂的眼神瞬间添了光亮,他伸出了一只手摸在了楚寻欢的脸上:“……仙人哥哥?”
楚寻欢一下子从梦靥中惊醒了过来,他瞪大双眼,口干舌燥地喃喃念着:“子修?”
本以为是梦里有人在喊他,谁知他在一片漆黑中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仙人哥哥。”
楚寻欢发丝凌乱,目光呆滞地看着月光下的黑影,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现实中,他像是被锤了一棒子,激动得浑身一颤,着急忙慌地把身边的烛灯点亮,暖光之下照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楚寻欢在看清夜子修的那一刹那,眼泪便流了下来,他情难自控,猛地扑了过去,抱着夜子修放声痛哭。
“子修!子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楚寻欢痛哭流涕地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
夜子修动作有些僵硬地擡手抱着楚寻欢,面色惊喜中带着一丝懵懂和茫然,他轻轻拍了拍楚寻欢的背,声音有些沙哑:“仙人哥哥,你怎么哭了?”
楚寻欢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中,狠狠地抱着他流泪,完全没发现到哪里不对劲,只是温柔地与他说话:“幸好你回来了……子修……你回来了……我好开心,你不要再走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好奇怪……仙人哥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夜子修蹙眉,抱着他纳闷问道。
这下子,楚寻欢脑子彻底清醒了,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陡然睁开眼,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匆忙地双手捧着夜子修的脸仔细看了看,又将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下,他现在的身体已和常人无异,好像还比以前更壮实了点,那就只能是脑子……
夜子修随着他的动作也开始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么一看自己的身体,他惊愕万分:“我怎么……变成大人了?”
楚寻欢:“……”
楚寻欢意识到了什么,忙拉着他的手问:“子修,你……今年几岁?”
夜子修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小孩子一样拽着他的袖子急切道:“仙人哥哥,我今年才八岁啊!”
“……”
这时,桑梓言隐约听见了动静,怕楚寻欢有什么事忙从偏殿闯了进来,这么一看,他也吓了一跳:“夜子修?”
夜子修扭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你是谁?”
桑梓言:“?”
顾不得跟二徒弟解释,楚寻欢心急如焚,忙对桑梓言道:“梓言,你快把霍兄叫过来!”
桑梓言不敢耽搁,带着一脸惊愕地
里拼了命爬出来的,他乌发凌乱,双目浑浊,脸上全是凸起的深色暗筋,抓住他的那只手上皮肤溃烂,长了密密麻麻的血泡,鲜血开始从破皮处汩汩而流,那些血液仔细一看竟然是黑色的!
三人看了这一幕,都面露震惊,心中惊跳了一下。
“喂……你。”楚寻欢刚要伸手,很快被离着他稍近的桑梓言一把拉了回去。
桑梓言拧眉慎重道:“别碰他,小心传染。”
连一向不怎么正经的谢初昀此刻也谨慎肃然道:“这血液的颜色分明是有毒的,搞不好真能传染,你不要碰。”
说话间,再一看那人,竟然整个眼球都布满了鲜血,面上的皮肤像是干涸皲裂的大地,慢慢溃烂流血,有些地方又长出了血泡,格外瘆人,别说是不知道是谁了,连他的五官都开始模糊扭曲,根本辨认不出口鼻在哪。
楚寻欢瞠目结舌地俯身看着,脑海里细细回想书里到底有没有这一段,就在这时,那人的脸五官慢慢扭曲了一会儿后,忽然整个人拔地而起,四肢扭曲着冲着他飞扑过来,嘴上呜呜嗷嗷,不知所云地乱叫着,形同丧尸:“啊……呜啊……”
“小心!”桑梓言目光一狠,已经擡剑一下子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鲜血溅射在了四处,谢初昀赶紧眼疾手快地拉着二人往后一跳,那些黑血才没溅到二人身上。
那人胸口中了一剑后,整张脸还在不断冒血,等了一会儿,倒在地上不动了,似乎是断了气,而整个尸体竟是血液瞬间从身体里流干,彻底变成了一具漆黑的枯尸。
这一幕过于惊悚,让一向淡定自若的楚寻欢都僵在了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有种预感,这不像是什么邪门术法,倒像是某种怪病。
他蹙眉低语:“这是……什么病或者是中毒吗?也是万鬼门搞的鬼吗?”
桑梓言看着那具黢黑的枯尸,神情凝滞,好像在沉思着什么,这时,他脑海里一个惊悚的场面一闪而过,他幼时住的村子,忽然天降血尸,一具具浑身冒血的尸体如烂泥一样从天上砸了下来,可摔烂的四肢又重新支撑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爬了起来,那些血尸重新“活”了过来,瞬间扑向了村里的人……
恐怖的片段一闪而过,让桑梓言额头直冒冷汗,心悸不已。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这人明显是个成年人,不知道跟他们掳走童男童女有什么关系?”谢初昀也一时片刻想不明白。
……
此时,万鬼门玄武堂据点,某处阴暗的地牢中。
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围坐在一起,浑身发抖,有几个孩子在小声哭着,碎碎念着自己爹娘,其中有一个身穿深衣的孩子,眼神灰暗,垂眸凝思了许久,比起伤心欲绝,更多的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抓了抓他的袖子,问他:“你也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被坏人抓到这的吗?”
夜子修双目无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女孩是在跟他说话,于是转头看向她:“我不是去玩,我想出去四处打听一下一座仙山的位置。”
他想着等年长几岁有能力安顿好了母亲后就去仙山,可至少要先知道鹿苍山在哪,没想到出去一趟就被坏人抓了。
“什么山?”小女孩刚哭过的眼红红的。
“鹿苍山。”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夜子修垂眸下意识地勾了一下唇,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
……对了,他还未曾去过鹿苍上,未曾再见一面仙人哥哥,怎么能就此放弃,等待命运的宰割,现在放弃为时过早。
想到这,他眼底陡然生出一丝光亮,蓝色的深眸看向那个女孩,轻声谨慎地问她:“你知道抓我们来的人是谁吗?”
小女孩平时胆子大,就喜欢跟邻居家的小男孩一起偷跑出去玩,尽管爹娘几番劝阻,她还是没听话跑了出来,想到这,她眼底带着委屈:“我听爹娘说了,说最近仙界有一个万鬼门,就喜欢抓小孩,让我不要偷跑出去……都怪我没听爹娘的话。”
“仙界?那是不是仙山就在仙界里?”夜子修长年被他大娘囚禁在家里,不得外出,他几乎不知道外界所有的消息,若不是遇到仙人哥哥,他也生不出想要去寻仙山,不想再坐以待毙的念头。
小女孩见他虽是和大多数小孩长得不太一样,可精致漂亮得很,甚至和自己的眼睛一样深邃,就热情地跟他讲起了爹娘告诉过她的事,其中就包括了仙界和凡界的逸闻和那个盟约。
夜子修听后,神情低落,心里纠结,他本就早已下定决心长大以后要像仙人哥哥那般,勇猛无双,手刃匪类,护家卫国,可如果他去了鹿苍山修行,就不能再入朝为官,那岂不是……又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他来不及对此事过于沮丧,很快振作起来,继续问小女孩:“你说他们是万鬼门的人?”
“对!”小女孩眼睛还是红的,声音放低继续道,“我听爹娘说过,他们那里很可怕,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其中有一个人就喜欢用小孩子的血做各种汤药……我们、我们一定是被那人用来做药的小孩!”
他睁大双眼,心中一震。
“他们用小孩子的血……炼药?”夜子修蹙了蹙眉,不敢相信地问。
“我猜的……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呜呜呜,都怪我没听爹娘的话,小哥哥,我好想回家。”小女孩说着又小声抽泣起来。
就在这时,地牢门口突然来了一个长袍曳地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那男人冷漠地扫视了一圈牢里的孩子们,擡手一指夜子修身边的小女孩,冷语道:“带她出来。”
瞬间,牢里的小孩子都同时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愣了一瞬后,痛哭流涕,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夜子修,她哭得抽搐,大声喊叫:“我不去!你们这些坏人!”
“哼。”那男人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扯了下唇,好笑地道,“你不想来也行,这样,大哥哥跟你玩个游戏,这么多个孩子了,你从里面选一个人代替你,如何?”
小女孩瞬间凝住了眼泪,喉咙一哽,又是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小孩子看了一圈,那些小孩每当她的视线扫过,就战战兢兢地往后一缩,他们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恨不得躲在阴影里,让她看不见自己。
小女孩咬了咬牙,咬着唇,竟是哭着摇了摇头。
“我替她。”这时,突然有一个冷瑟的声音响起。
小女孩一愣,扭头一看,竟是刚刚和她说话的小哥哥勇敢地站了起来,他目光坚定,向前走了几步:“你们想干什么?”
牢外的男人看了看他,在黑暗中隐约见这孩子长得似乎不像中原人,更是燃起了兴致,于是满意地勾了勾唇:“好,就你了。”
大牢的门被两个仆从打开,夜子修被那两个仆从擒住双手往外带着,眉头紧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男人冷眸瞟了他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
“……小哥哥。”小女孩哭得浑身颤抖,在身后轻轻唤了她一声。
夜子修回身看向她,紧抿了一下唇,又用嘴型告诉她:“跑。”
小女孩似乎是看懂了,咬了咬唇,眼角又流出一滴泪。
几个人把夜子修带到了另外一间地下密室的门口,领头的男人,看服饰似乎是万鬼门的某个掌事祭祀,那人稍稍使力就将沉重的石门推开。夜子修神情紧张地看着石门后的光景,密室两侧点燃了几盏烛火,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让人根本看不清四周全景,正中间一张石床边上烛火更盛,边上还站着两个身穿宽袍,遮着半张脸的怪异男人。
夜子修一见了那张石床,心头立刻泛起抵触和恐惧的情绪,想起小女孩的话,他往后一退,可很快就被身边两个侍从大力擒住了两条瘦小的胳膊,他用力推搡了一下,却根本不及这两个成年人的力量,惊恐大吼:“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带过去。”那祭祀冷漠地吩咐一声。
两个侍从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将他生拉硬拖到了石床边上,夜子修奋力挣扎却只是徒劳,他惊吼着被擡到了石床上,目光所及之处,他粗看了一眼,发现旁边的石桌上正放着一碗墨色浓稠状的液体,旁边还有包着银针的针囊和无数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
心中咯噔一响,他怒目圆睁:“……你们!”
刚刚那个面色冷峻的祭祀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邃的眼,阴邪一笑:“现在我来告诉你,我族的邪神之力需要有人来继承,但那股力量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所以我们会定期找人进行试验,若你能扛过这毒血,从今以后,将拥有邪神的力量,我们会封你为少帝,从此以后我大漠的月离子民任你差遣……若是失败了,毒血症会渐渐发作,不停侵蚀你的身体,你会变成异类,面目全非,形同丧尸,然后被世人唾骂畏惧,沦为丧家之犬……呵呵。”
夜子修瞬间瞪大双眼。
当初他二人在离尘江对上楚寻欢,两个江湖刺客对一个破木匠,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很快就解决了他!
电光石火间,剑下那人猛力欲要挣开剑刃,可那人刚一动,楚寻欢内力翻涌很快伸出一掌扣住了那人的肩膀!而“油腻”见状不妙,情况紧急来不及想那么多,还以为身边这只螃蟹也只是臭木匠做出来用来吓唬人的摆设,他欲要挥剑冲向楚寻欢,就在这时,空气传来利刃刺入皮肤,带出鲜血皮肉的粘腻声。
不过一瞬,“油腻”被螃蟹的钳子狠狠夹住,脖子被割走了大半块肉,他瞪大双眼,唇角流着血,不可思议地瞪着楚寻欢,很快倒在了地上,躺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楚寻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蹙了蹙眉,对钳钳道:“我还没问到幕后主使是谁,你看你。”
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及操纵护臂上的指令。
螃蟹挥了挥带血的钳子,它还以为楚寻欢是在夸他,就左右摇摆地晃了晃,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而另一个人早已经看傻了眼,他怎么会想到楚寻欢的偃术竟然如此精湛,竟能用木头造出来这种杀人利器!怪不得雇主非要除掉他!
他心中惶恐不安,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眼珠子都在隐隐颤抖,这时,他咽了口水,心中的惊恐盖过了一切,决定咬牙殊死一搏,反正今天不除掉楚寻欢,回去也是死!
他正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与楚寻欢拼命,螃蟹似乎是感应到了那人强烈的杀气,一钳子挥了过去,戳中了那人的胸口,这一个瞬间,楚寻欢又是来不及下令,再一看,人已经瞪着眼死了,胸口的血汩汩而流。
楚寻欢面色一怔,任由他倒在了地上,眉头一蹙,应该快点逼迫这两人说出幕后主使的,就差了这么一会儿。
两个人都已经死在了他的内室里,算是替真正的楚夫子大仇已报,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他心里清楚得很。
眼下,这两具尸体他也大有用处。
他收起剑,居高临下地看着捣乱的螃蟹道:“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手。”
木甲生灵都有自己的个性,这只明显是粗暴单细胞类的,只要感应到主人有危险就会冲过来。
螃蟹又在原地转了个圈子,似乎是更高兴了,可能还在以为主人在夸它,要命了……楚寻欢决定抽空再去藏书阁深造偃术,光是现在这样还不行,最起码智商要提高一个档位。
教训完了螃蟹,它自己缩小成了小号版,站在墙角里一动不动,似乎是暂时休眠了。
楚寻欢从床榻下的暗格里找出了一枚他特制的印章出来,然后把印章上的花纹盖在了两具尸体的左肩膀处,还细心地找到几乎相同的位置,那枚印章的染料是他花费数日特制的,一旦印上就犹如被铁烙烫出的痕迹,很难辨别出真假。
做好了一切事后,他慢慢走回床榻上,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就这么守着内室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安然入眠。
转天,一到了辰时,桑梓言就继续按照师尊的指令,端着一些吃食到内室,这一进去,脚上先是踩到了一片干掉的血迹,饶是他平常再没什么表情,这会儿也忍不住面露惊讶,赶紧缩回了腿,看着那两具尸体发怔。
而这时,楚寻欢听到门外的动静也刚好醒了过来,他觉得有些浑身疲乏,半睁着眼从榻上起身,刚披上一件外衣,就听见兰汀水榭外有人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自从楚寻欢在外被人伤了以后,偃门的学堂经常由代课夫子在照看,大家也一直不敢催促他去每日授课,一直在等着他把身体彻底养好。
楚寻欢昨夜找到了宣云洲,跟他说起了要恢复每日学堂教课一事,还说了,若是这几日辰时还没到学堂,就过来提醒他一下,他诸事繁忙怕自己忘了,宣云洲当时没多想就应了下来。谁知道,辰时,他一来兰汀水榭,就正好看到这一幕,桑梓言端着吃食一脸惊愕地看着房内尸体,而楚寻欢似是刚从睡梦中醒来,长发有些凌乱,眼神迷离,懵懵懂懂的样子,该是还没睡醒,他清醒片刻,拽着披在肩上的衣服往前一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抖,嘴里忍不住念叨着:“这、这是……”
宣云洲愣了一下,赶紧匆匆飞奔过去查看情况,他像是怕楚寻欢身体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赶紧慌里慌张地安抚着他道:“师弟,别怕!让我来看看!”
楚寻欢赶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往后一靠,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神色慌张地看着那两具尸体,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房中会有两具尸体?”
“梓言,你来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吗?”宣云洲蹲在地上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又看了眼现场的痕迹,擡头问桑梓言。
桑梓言咽了口水,虽然他早已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暗想,他师尊……也太能演了吧。
他道:“大师伯,我也是刚来,准备给师尊送点吃的,这……我不知道。”
宣云洲眉头紧锁,怒发冲冠的模样立起身来:“不认识的人,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我去禀告掌门和长老!”
人一走,楚寻欢赶忙从被子里镇定自若地出来,开始盥洗穿衣,桑梓言站在门口,这会儿冷静了就问他:“师尊,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昨晚会来杀你?”
这话问的……若是谢初昀问的话很好解释,书里有提到秋月宴之后楚寻欢曾遭到过一次夜袭,若是桑梓言来问……
楚寻欢想了想,道:“我也并非知道是昨晚,只是觉得那日,我把杀了鬼手和毒影的事嫁祸给了武斗宗,他们派的人若有心调查,比如去凤鸣镇问镇民当日情况,未必不会发现是我,这种手段只能暂时蒙蔽他们,让两派折损一些罢了。”
桑梓言沉思片刻,点点头道:“这几日听外面的消息,说是万鬼门和武斗宗两派对决,损伤无数,确实是折了许多凌云榜上的高手。”
“嗯。”楚寻欢应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慵懒,“武斗宗的人为求仙界最强,一直在挑战凌云榜上的所有人,这些人一部分在万鬼门之中,万鬼门也不甘示弱想抢位,这比武一事难免会有人不幸亡故,不过,光是这样还伤不到两派的根基,而且武斗宗的人很可能会醒悟过来有人栽赃陷害,我们要有应对之策。”
桑梓言咽了口水,看着此刻的楚寻欢明明略些慵懒和疲惫,却似乎周身都冒着森然寒气,他道:“师尊,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有个脑袋聪明的猜到了是你栽赃陷害,所以设防?”
按照桑梓言的思维这么想没错,楚寻欢赶紧顺势而言:“嗯,算是吧。”
现在这两具尸体是谁,可是他说了算了。
等了一会儿,宣云洲把人都叫了过来,一山门的人一听说楚寻欢昨夜遇刺,瞬间一个激灵,穿裤袜的穿裤袜,穿鞋的穿鞋的,打着滚似的从各自的房门内跑了出来,一窝蜂地钻进了兰汀水榭。
山门的人对他好,这都仰仗了原著的楚夫子一生行善积德,从不与人结怨,传授技艺,广施恩泽,想到这,他心里酸涩了一下,以后再有来者,欲要谋害他的,他定不会心慈手软。
症,静心凝神用的佛像,又怎么可能能在里面使出内力!
他的希望随着耳边传来的一声“楚小夫子”彻底泯灭,佛像一关,将世间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戛然而止。
佛像内昏暗无比,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到。
一入佛中,心中莫名感到了宁静,片刻后,他渐渐感到一阵抵挡不住的睡意涌来,于是乎,一双眼渐渐沉了,慢慢合上了。
谁能想到,楚寻欢这一睡,竟是睡了十年。
……
便占了上风。那人眼见打不过他,直接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药自尽了,桑梓言当时的确想要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没想到失手了。
他怕走在前面的楚寻欢和师兄有危险,就继续往前赶路,谁想到他跑了没多久想回头看一眼,这一眼就见本来倒在雪地里的尸体突然不见了,他心里好奇一瞬,但也顾不上许多,又回头匆匆跟上了楚寻欢他们。
后来,楚寻欢推断说那人很可能被附近的野狼闻到了血味,尸体就被狼叼走了,毕竟来的时候,他也曾遇到过一匹。
通过这件事楚寻欢能肯定的事,他从佛像醒来,不出几日便来了龙吟镇的消息又被人从偃门泄露了出去,告诉给了什么人,或者是直接买了江湖刺客来要他的命。
这刺客死得也是悲壮,兴许是江湖混得久了,不想出卖雇主,知道被人抓了多半也是被严刑拷打,受到各种虐待,就自行了断了生命。
两界中,除了慕岩以外绝对还有人也在找他,虽然他已经死遁,“楚寻欢”已经消失在两界已久,但是“楚兰君”可没有,况且当年韩松他们父子俩就在怀疑他就是楚兰君,也难说韩江会不会找人四散“谣言”,然后一大波武林人士上赶着到鹿苍山找他,切磋武艺倒是小事,就怕别有用心。
所以,为了低调行事,对于一律来鹿苍山的人,楚寻欢和两个徒弟都格外警惕。
这时,柜前还在打架的商户突然暴怒,吼了一嗓子:“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一人住一间房,不然就给你们客栈拆了!看见我旁边的这位打手了没有!他可就是仙凡两界大名鼎鼎的楚兰君!”
楚寻欢三人又是一愣,速速向那人看去,站在商户旁边的那个打手身体强壮,一脸傲气,看样子应该是商户请来护送货物的镖师。
……
他确实没想到,“楚兰君”已经闻名遐迩,惹得一群人冒名顶替,用这个名号招摇撞骗。或许正是因为“楚兰君”这个马甲十年来查无此人,所以才更方便这些人拿来骗人。
“啊?”商户话音一落,满客栈的人都看向了那个镖师。
“真的假的?楚兰君不是个女的吗?”
“不对啊,我听说是男的,很俊俏的公子啊!”
“不不不,和尚!”
“不是,是道士!”
……
听了个全程的苏夏叹了口气,摇摇头跟离北抱怨道:“这楚兰君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啊,怎么人人都在讨论他,去哪都能听到这个人。”
“大概也是个骗子。”离北吃了口饭,冷语道。
楚寻欢:“……”
少师了。”
华洵:“……”
这下子让华洵果然生了疑心。
此前,华洵就在龙吟镇,傅明匆匆赶过来告诉他,发现了一个戴着面具气质不俗的人,再这么一打听,此人竟然在客栈打赢了漕运帮的严震天,那就更可疑了,他这才匆匆赶来,可眼下又觉得此人攀附权贵的拳拳野心未免也太露骨了,这又不像是藏匿江湖十几年的楚兰君所为……
“你真的不是?”华洵说话间,掌间一用力,内力翻涌,搅得四周风雪形成了一个龙卷风,随后一拳打向身后的狼腹。
楚寻欢抿着唇没说话,卫秋还在远处和他下属专心杀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两个徒弟则围在他身边一边杀身后的狼一边等着他下号师令,不过谢初昀清楚得很,恐怕他师尊现在的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让知道此事的人统统“闭嘴”呢,亦如十年前,出卖了他们的暗桩。
“哎……在下不过一介布衣,竟能得到太子少师的赏识,实在是愧不敢当,你要非那么想,我还挺高兴的。”楚寻欢淡笑着摇摇头。
“呵,我曾亲自去过凤鸣镇打探过关于楚兰君的——消息!”华洵声音一狠,又是一拳揍在狼肚子上,“比起江湖传闻,我更信亲眼见过楚兰君的镇上人,那些人形容的外表刚好与你无异!”
楚寻欢一剑捅穿扑过来的狼眼,在呼啸风雪中冷笑一声:“江湖浩荡,人才济济,与楚少侠相似的又不止我一个?若是能冒名顶替他在太子那讨个一官半职,在下自是乐意。”
“哼,是与不是,试了便知!”说着,华洵竟然腾空而起,飞至半空伸出一掌冲他拍来!
那一掌内力浑厚,空气震荡,楚寻欢双目一瞠,四周大雪纷飞,令人视野更加模糊,他左右相顾,这个节骨眼竟是被两匹妖狼夹击,再加上前方一个华洵竟是形成了合围之势,他长眉一紧,迅速后退一步,两匹妖狼撞了个满怀,坠落在地,双狼交叉间隙,一掌已经逼迫至眉心!
谢初昀和桑梓言正在捅穿身边的两匹狼,根本无暇顾及!
就在这个刹那间,远处“嗖”的一声,疾箭竟是携带着霜雪而来,犹如弦上寒冰,锐不可挡,直直射向华洵的手!
华洵见状面容一怔,立刻一个敏捷的后空翻,躲开了那一箭,他稳步落地后拧眉嘲讽道:“你既然是江湖中人该懂得江湖规矩,哪有比武还带帮手的!”
楚寻欢回身一看,身后黢黑茫茫,根本不知道箭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更别提看到人了,他一时间百口莫辩就对华洵道:“华少师,眼下龙吟镇妖狼四起,洞内又不知是否还有活人在,你若想比武不如改日?”
“呵,楚兰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和你比武,好争那凌云榜的虚位的吧?”华洵微微扬起下巴,眯起眼审视着他。
华洵心里起疑,故意这么诈他。
“虽然我不是,但我知道华少师是假借比武之名,除我性命来的。”楚寻欢淡定自若地说着顺手又杀了一只狼。
“哦?说来听听?”
“我若不是楚兰君,今日与严震天比武险胜,你杀了我便可借着我震慑住漕运帮,我若是楚兰君,难免会暗中联络太子,想办法让太子把我这颗弃子再捡起来,而华少师你……到时候可就无用了,所以不管我是与不是,你杀了我总没错。”楚寻欢擡眸一瞬,右手剑刃一横,狠狠戳穿一只扑上来的狼。
“哈哈!”华洵眯眼大笑,“好一个假面公子,有点意思,既然如此,我更不能留你!”
正如楚寻欢所猜,不管他是不是楚兰君,今日华洵都是来要他命的!
说着华洵双目一瞠,脚下生风,周身因内力卷起风雪,比刚才杀狼之势更甚,他足下一碾,原地冲开一圈真气,竟是一瞬将周围扑上来的妖狼统统震开,那些妖狼纷纷中招,内脏破裂,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楚寻欢眉心一敛,心底生了怒意,既有此功夫,竟是故意怠慢,为了打压镇鬼司,枉顾性命……
“师尊,如何?”桑梓言在他背后小声问。
楚寻欢眼神一暗,小声道:“不留活口。”
“是!”说着,桑梓言第一个打头阵率先持剑冲了过去。
“既然不是比武,而是生死之战,那就不必一对一了吧?”谢初昀难得认真了起来,御剑在前,神情都变了。
“哼,你们几人杀几十只妖狼都费劲,更何况是我?”华洵满脸不屑,侧身躲过桑梓言冲过去的那一剑,很快一个登步上天,越过桑梓言,一脚踢向他的背。
桑梓言摔了个趔趄,正要回身再度冲过去,眼见着华洵轻功了得,竟是步空而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直直冲到了楚寻欢的面前,紧接着,这人竟是双手背后,悬在半空,双脚用足内功狠狠踢向楚寻欢,脚法无影,变幻莫测!
楚寻欢旋转着剑身,以剑气作盾,一边倒退一边格挡住那无影脚法,剑气回旋犹如厉风!华洵见他功夫不弱,脸上的眉梢一扬,似是来了点兴趣,不过他时间不多,没空浪费,于是趁着脚下运功之时,从怀中掏出了几枚黑色的圆球,楚寻欢离得近一眼看清,是炼火堂特制的爆弹!
“你想干什么!?”楚寻欢低吼一声。
“自是毁尸灭迹。”华洵说着手间夹住的三枚爆弹冲着楚寻欢的四周狠狠一扔!
他想制造雪崩!让所有人都被埋在雪里无处可寻!
的两个小夫人彻底对自己放心下来,再顺便借机让自己当护卫,一路护送二人来沧澜城赏春。
而桑梓言则是听命继续留在了龙吟镇日夜守在傅明的府上,卫秋迫于谢初昀的面子,只得擅自做主又紧急调了几个金甲卫给谢初昀的师弟,于是,桑梓言带着几个金甲卫日日夜夜堵在傅明的宅子前,逼他把私藏矿丁亲眷的地方说出来。
可傅明也不傻,他知道若是那些亲眷被放出来后,一定会联合起来状告他,那他可就不仅仅是官职不保的问题了,万一拔了萝卜带了泥出来,牵连了太子,那可就是性命不保了!
所以,他坚决否认囚禁那些亲眷,只当有人失踪是因为误入了雪山或者被妖狼抓了,总之一切都和他无关,还扬言若是他死了,镇鬼司一定脱不开关系,掌司玄幽休想撇清关系,安枕无忧!
此话是他趁机在大街上大喊出来的,这就传遍了整个龙吟镇,闹得满城风雨,这下子桑梓言和身边的几个金甲卫都没法动手了,简直老奸巨猾。
不过楚寻欢早已预测到了所有情况。
当时,楚寻欢站在离镇的路口对两个徒弟道:“初昀,卫秋是性情中人,你肯好好与他说明情况,他会看在情理和你的面子上,把几个金甲卫借给梓言,然后,傅明若是坦白的话,梓言就带着金甲卫去私藏地点救人,另一种情况,傅明若矢口否认,想必为了自保,还会宣扬出去若是自己死了就是镇鬼司的责任这种鬼话,这种时候就不要动手了,避免牵连镇鬼司,这个时候,初昀就想办法趁着赏春季,把他最疼的夫人拐到沧澜城来。”
谢初昀一听,才想起来原著里,不少达官贵人的娇妻美妾都会为了避冬去赏春小城游玩,当初他决定买下沧澜城的宅子除了景色好以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好在这里做手脚,拿捏权贵之人。
师徒二人简直是不谋而合,谢初昀忍不住笑出声:“哎呀,师尊,第一次当骗子和土匪,我有点兴奋,怎么办?”
“……”楚寻欢无语,叹气,“你别玩心太重,任务不许失败,听见没?”
“放心。”谢初昀胸有成竹,已经想好了怎么把人拐到沧澜城了。
“师尊,不是说华洵会替你解决掉傅明?不管他了?”桑梓言又问。
“华洵我暂且信不过,多一条路走,总没错。”楚寻欢道。
两个徒弟听明白后,心领神会。
于是,谢初昀这边打听到了傅明身边最疼的两个美娇娘,及时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大戏,三言两语就把二人骗来了沧澜城,反正这二人本就有意去赏春。
画舫上,他和两位美娇娘正聊得尽兴。
“谢公子不光英俊倜傥,为人还谦和有礼,真是好相与,一定有不少姑娘倾心于你吧?”另一女子也甜笑一声。
谢初昀愣了一下,心里又在狂笑,这两个傅明的小老婆分明都成了婚还这么公然地与他调笑也是有意思。
他嘴上不答,及时换了个话题:“二位夫人此次来沧澜城不知会待上多久?若是不嫌弃,我可以一直当二位的护卫直到你们离开沧澜城,如何?”
两位美娇娘见谢初昀风流倜傥,还礼貌周到,虽是已嫁为妇人,但也不免心旌摇曳,就含羞低眉一笑道:“若是不麻烦公子的话,自当是乐意。”
“怎么会麻烦,我不过是一介江湖逍遥子,总也是闲来无事,对了,我知道有不少不错的铺子,稍后游湖结束后,不如由我引路带二位转转?”谢初昀道。
“好呀!”美娇娘对他毫无防备。
谢初昀心里又在狂笑,亏了他拿了正派角色的剧本,不然这两个美人的命运如何,他可就不知道了。
若是师尊一声令下,要了她俩的命,他可绝不眨眼。
在楚寻欢沉睡的那十年里,若要说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大好人,他自己都不信,一边帮师尊铲除异己一边享受杀人的快感。
十年前,偃门惊变,师尊被困佛像,他听闻此事后连夜和桑梓言分析调查了一番,总发现此事很不对劲,疑点重重。
第一就是为何偏偏赶在那天,墨宗主接到了神秘的书信,从而得知多年前的旧识遇难,他定要出走相救,这仿佛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后来此事已被他查到,疑似是戚风花了钱请人仿造笔迹。
第二就是赤光虫从何而来,若是戚风特制,那么此人为何销声匿迹十年?他想害偃门不得安宁,却没有后续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仅怀疑偃门有内鬼,更怀疑他之前联络好的暗桩中也出了内鬼,如果这些人里本就有皇子的人,那他无异于是把自己的消息暴露给了敌人,这才害得楚寻欢遇难……想到这,他心里也忍不住自责一番,这才决定彻查之前所有联络的暗桩。
经过他和桑梓言的调查后,二人找到了那人,是个户部侍郎。
楚寻欢当时不在,谢初昀就擅自做主,带着师弟趁夜下山,一路赶往凡界,准备亲手杀了那个侍郎。
出卖他的人,他绝不会留情。
二人很快便找到了那人,为了避免诸多麻烦,按照楚寻欢的思维,自然是事情做得越隐秘越好,谢初昀想到这,就忍了忍,还是决定让那人自己了结。
那夜,二人一路避开护卫直接溜进了侍郎的宅子。
侍郎见了是仙界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立刻笑脸迎上,毕恭毕敬地道:“谢公子!怎么这么晚了光临寒舍,这真是蓬荜生辉,让在下……”
“闭嘴,你死期到了。”桑梓言懒得听凡界那些狗官的场面话,就即刻打断,他感觉耳朵都臭了。
侍郎一愣,见这人面生,还以为是位风趣诙谐的仙界公子,全然没往心里去,就问:“这位也是仙界的仙公子吗?在下是……”
“行了。”谢初昀冷面开口道,“我左右盘了一圈的人,怎么想都觉得你有问题,你到底是慕岩的人还是慕霄的人?是不是趁着秋月宴想搞点什么动静?”
侍郎一听这话,瞬间脸色惨白,他瞠目结舌半晌,说话都结巴:“在下不知道……二位仙界的公子,这、这,从何说起?”
“行了吧,我二人虽在仙界,但是凡界的消息并非毫不知情。”谢初昀此时格外冷肃,双手背后站在院前,顶着冷月清辉,侧目斜昵那人一眼。
谢初昀见他瞬间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冷笑一声道:“应该你本就是皇子的人,正好我用钱贿赂了你,你左右一想,不如两面通吃,还谁都不得罪,你好大的狗胆啊?”
“不敢!在下不敢啊!谢公子,我若是出卖了太子,更是没有活路啊!”那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只求仙人饶他一命。
谢初昀倒是面色一怔,他还以为这狗东西是三皇子的人,毕竟之前师尊就怀疑三皇子和万鬼门的人勾结,若赤光虫是戚风特制的,那么三皇子最有可能。
谢初昀假意平静下来,继续打探:“你告诉慕岩什么了?”
那人不敢继续隐瞒,脱口而出:“是您之前让我四处留意一个失踪孩童的消息……我,我不小心告诉给了殿下。”
“还有呢?”
“没了!没了!”
谢初昀正盘算着哪里不对劲呢,桑梓言也觉得似有纰漏,就跟他师兄聊了两句,就是这么会功夫,刚刚那人还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瞬间一个飞毛腿窜进不远处后院的后门跑远了。
二人一怔,桑梓言脚程快,一个轻功上梁俯瞰着地面追着那人跑,谢初昀在后面紧紧跟上。
心里暗想,这人的命他要定了。
公子百般拒绝,燕回,上!”
燕回听到指令,立刻从船上翻身而下,一把剑冒着寒光刺了进来,慕岩身旁的影卫立刻拔剑将他护在身后。
楚寻欢目光一冷,手里的杯子一扔,碎裂在墙壁上“噼啪”一声响,他飞快从窗外翻出,身手敏捷地两步登上船顶,拔剑那一刻,燕回已经追着他飞了出来,二人很快在画舫顶上对峙起来,楚寻欢一运功,内力翻涌之时,很明显突然感觉到了力竭,左手失力的事也还不能暴露,处境堪忧,雪上加霜,他拧眉一刹那,被燕回的猛力打退了气势,步子凌乱了许多。
河边市集高楼立刻响起了呼声,百姓热闹一片,眼看着二人飞身对峙,气氛正是热闹尽兴。
慕霄坐在船内优哉游哉地喝茶,看着他皇兄,得意一笑:“哎呀,听这声音,楚公子今日确实是身体不适啊,剑法绵软无力,步伐紊乱,啧啧,想不到昔日的楚兰君今日竟落到这步田地,某人心里可担心死了吧?”
慕岩沉稳不乱地继续喝酒,半分不受他弟的挑衅,表情看不出任何。
“呵,既然兄长也来此赏湖,不如我二人一起喝点,想来咱们兄弟二人也好久没在宫外聚聚了,来,我给兄长倒满。”
慕霄一边给他倒酒一边慢悠悠地道:“燕回,不必留情,要是不小心打死了,我自然会给你撑腰。”
慕岩听着顶上铿锵声响,端着杯子的手抖都没抖,依旧面无表情,果真打算只当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慕霄掀开眼皮,冷眸看着他哥,不由叹气挑衅:“哎,冷情冷性哦~”
慕岩瞪他,先是低声问:“为何拔除我的眼线?”
慕霄手一顿,一脸惊讶:“啊?你指的哪个?”
果然是他这个臭弟弟杀了若兰,天天玩命杀他手下的人,慕岩气炸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当场给他撕了。
燕回今日带着自己的目的而来,能手刃楚寻欢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所以根本丝毫没有留情,内力雄厚,招招狠厉,楚寻欢只得退避,很快落了下风,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差点从船上掉了下去,就在他稳住身体从边沿立好后,耳听身后的水面出了点动静,他心里一怔,来不及细看,燕回的剑又冲了过来!
他很快迎上,大力一挥,“砰”的一声,剑意如涌泉,似是找回了绝境逢生的力量,他眉峰冷厉,面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突然对话船内的慕霄道:“三公子,你我的赌局还作不作数?”
慕霄就静静地一边看着他哥佯装淡定一边等着楚寻欢的死讯,懒洋洋地回:“当然,不过前提得是你能活着。”
“看来,你也并非知道我所有的底牌。”楚寻欢冷笑一声,右手使力,剑光一闪又狠狠击退了燕回一剑。
慕霄只当他临死到头在虚张声势,满不在意:“哦?底牌是你那远在天边的偃门宗主墨不诩么?”
“并非。”
就在这时,画舫四周的水域突然传来了叫喊声:“啊!”
慕霄表情一变,起身匆匆往船舱外跑,他扒着船沿探头一看,浑身一僵。
只见湖面被画舫上的灯火一照,霎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面色惨白,睁着双眼,一脸惊恐而死,整个尸体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着实让慕霄吓了一跳,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又看见了尸体左右两边纷纷又浮现出了两具同样瞠目张口的尸体。
紧接着整片河流弥漫开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烛火映着的河居然变成了一整条血河,人头一颗颗从血河中渐渐浮起,剩下那几个水奴还在垂死挣扎,附近突然溅起激烈的水花,水下明显是还有几个人在打斗,染着血的水花溅射在画舫上,“咚”的一声响,这时,底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船被撞得摇晃了一下。
顶上的楚寻欢和燕回早已停了手,楚寻欢尽力稳住自身,持剑蹙眉立在顶上安静地观察着水面的动静,只见河里的水奴死得越来越多,水下的激斗到了远处,离着河边市集越来越近。
这会儿河边市集的百姓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船上两位侠客已经停止了比试,众人循着他们的目光往水里一看,都顿时吓得纷纷往后一退,叫嚷起来:“河、河里死人啦!”
百姓再一看,那河里血红一片,浮上来一具具尸体,被烛灯一照全是一张张被水泡得发白的脸!一群人瞬间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又叫喊着四散开来,河滩小摊桌椅、茶铺、骡车不到一瞬被人群冲得散乱一地,市集一片狼藉,众人混乱成一片之时,县尉赶紧听到动静带了一群人过来查看情况,远远一望,这群人不由得也是一惊。
而画舫这边,暗卫见情况不妙赶紧护送着慕岩从画舫上欲要离去,燕回在这种场合自然也要护送慕霄回岸,就在他要离开船顶时,楚寻欢忽然低声对他道:“你若想重振燕门,完成你师父的心愿就来找我。”
瞬间,燕回猛地一回头,满脸惊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想合作就来向阳别院找我,其余不再多说。”楚寻欢看都没看他,盯着水面沉声道。
燕回盯着他半张白皙冷峻的侧脸,半晌才下了船很快带着慕霄离了船。
危急时刻,兄弟二人只顾自己逃命甚至恨不得对方死于非命,连句话都懒得说,就在慕岩正要离去时,擡头望了一眼船顶上身姿笔挺的楚寻欢,道:“跟我走,我护你离开。”
楚寻欢只当耳旁吹过一阵风,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始终凝视着河里的动静。
“殿下!快走!不知何人在水里厮斗,此地不宜久留!”慕岩的护卫急切道。
慕岩擡头望着楚寻欢,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似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目光一暗,咬牙切齿的模样,少顷才回头被护卫带着踏水离去。
左右看不见水里的人现身,楚寻欢心里有些着急,再一擡头附近高楼之上桑梓言已经和对面两个黑衣刺客打了起来,他等不了了,凌空飞起,踏水而上,借着房檐三两下赶到了那里先是剑意横扫将那二人从顶上打了下去,二人汇合以后又连忙赶路去救被武婢缠住的谢初昀。
市集慌乱一片,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是水怪啊!有水怪!快跑啊!”
县尉一听,人也蒙了,怎么回事,不是闹鬼就是水怪!
他带着人也不敢匆匆往水里钻,眼见着水里河灯全被鲜血染红,河中央更是乌央乌央一片全是血,腥臭味漫天,都下意识地愣在了岸边咽了口水,谨慎地观察着水里的情况。
楚寻欢和桑梓言立刻赶到市集找到了混在慌乱人群里的武婢,谢初昀幸好腿脚够利索,虽然打不过,但是能跑,一溜烟就消失在人群里,让两个武婢找了半天,这才给他俩争取了一些时间。
武婢戴着面纱正追着谢初昀,擡头就看见二人从天而降,两双媚眼丝毫不乱,手里的短刃很快刺了过来,楚寻欢右手一擡,猛力攥住武婢的手腕,力道刚好钳制住,冷声道:“让路,我不想对姑娘动粗。”
那姑娘冷哼一声:“少瞧不起人!”
说着,腿上用力凌空一个飞踢,楚寻欢迅速往后一退,右手挡开武婢的腿,又是一掌推了过去,武婢一条腿被挡了下来,趔趄两步往后一退,眼里冒着凶光。
桑梓言那边就没那么温和了,直接擡手就是一剑,果断狠厉丝毫不留情面,四人在纷乱的市集里对招数十,两个武婢身手不错却还是力不能及,捂住自己被打伤的肩膀互相对了个眼神,小声道:“撤!”
两个人很快消失在人群里,桑梓言刚要追过去,楚寻欢喊住他:“别追了。”
周围人还在惊慌之中四处乱跑,楚寻欢站在街心向河中间眺望,就是这么一眼,另他惊心动魄,心弦一颤。
只见满是血污的河中间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半张脸,那张脸被船上烛火一照,楚寻欢隐隐约约看出了一个俊俏的轮廓,那人似是浑身煞气,周身被一团黑雾包裹着,他隔岸凝神望着他,却因为视力模糊看得不甚清楚。
那人没在水里,穿越血河与人海,视线与他相撞在了一起。
楚寻欢呼吸一凝的功夫,耳边传来一声怒喊,是县尉大喊一声:“水怪现形了!抓了他!”
楚寻欢目光一冷,看向旁边不远处的县尉,他身边的官兵冲了过去凑到岸边可又步子生顿,其中一人仔细打量着河里那满身煞气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喊道:“这人……身上有煞气!该不会是魔教中人?”
“他好、好像……是缉拿榜上的那个人啊!”另一人目力极好,这水怪越看越像那个传说中黑血蒙眼的怪物。
楚寻欢心头一震。
“不管怎么说,先抓了再说!你们倒是去啊!”县尉冲着他们大吼一声。
几个人咽了口水,脚底下发飘,硬着头皮慢慢往河里走,这时,河里的人忽然钻入了水中,激起惊浪后一眨眼便沉没在了血河之中消失不见了。
眼见那群官兵拿着兵器趟着河慢慢往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马上就要俯身游到河里去抓人,楚寻欢垂眸一看,在混乱中快速俯身抓起一把小石子,手中内力一使,小石子很快脱手飞出,三两下就打在了那群官兵的大腿上,那群官兵立刻在浅滩边上瘫倒在一片,这下子杯弓蛇影,互相拉扯着大声呼救:“有鬼!有鬼啊!”
这么一喊,人群更是混乱无比,整条街上的人跑得四处都是,县尉面色惨白地立在河边不知所措,楚寻欢顾不上那么多了,带着两个徒弟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三个人从小路绕后到了河对岸,楚寻欢在河对岸的密林里四处寻人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河中央的官兵乱成一片,壮着胆子去河里抓人也是一无所获。
楚寻欢回身一望,看着满城灯火映照着的血河,内心惶惶不安又万分疑惑,那个人真的是离北吗?
……
一夜过后,又是满城风雨。
所有人都开始论起夜游灯湖血河飘尸一事,连带着前一天的南风馆烧尸案也被掀起了惊涛骇浪,再怎么压也不可能压得住了,两件悬案加上缉拿榜上正在被通缉的黑血怪人,一时间凡界谣传四起,传遍大江南北,官府放榜称有怪异人种正在沧澜城附近出没,请百姓注意安全。
还在沧澜城逗留的达官贵人们连夜出了城避难,其他百姓生意都不做了,整日躲在屋子里等着官府的人把怪物抓走才敢出来。这事儿很快上报到了京城,本应该是由镇鬼司的人接手,但玄幽和副使卫秋仍在外城处理案件抽不得身,一时间捉拿魔教怪人的重任就不知该落在谁的头上。
朝廷内,议政殿上满朝文武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趁火打劫,有人借机嘲讽,有人推脱此责,而有人急功近利地欲要率先捉拿此人,好在天子面前邀功。
这人就是夜子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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