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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虎吞狼(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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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虎吞狼(一)

转日一大早, 楚寻欢刚悠闲自在地喝完了一碗粥,嘴里的豆沙包还没嚼完就听见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这些脚步声急促中带着点凛然无畏, 楚寻欢心里早有预感, 搞不好最先来他这向阳别院的人该是慕霄。

大门一开, 果不其然, 慕霄带着五六个人赫赫站在院前。

身在凡界尘世, 楚寻欢面上尽量周到,带着两个徒弟给他简单行了个礼,慕霄双手背后,目光冷傲地瞅着他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来的吧?”

“听说官府的人在四处查找悬赏通缉之人,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自是知道。”行过礼后,楚寻欢立在一边, 姿态不卑不亢。

“你知道就好,我要带几个人搜你这院子,你若私藏朝廷重犯,虽是仙界之人也难逃其责, 当初的《仙凡盟约》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仙界之人若包庇凡界重犯,当以凡界律法处理, 关押大牢候审。”慕霄瞅着他, 面上有轻微的得意。

“三皇子请便吧。”楚寻欢一只手向后一伸, 让出道路。

见他无所畏惧, 云淡风轻, 慕霄心底又疑虑起来同时腾升一股怒火,这人不温不火, 喜怒不形于色,对着他犹如对着空气一般,凉凉地瞟了一眼,恭敬行礼,做事谨慎稳妥,让人拿捏不住,这让他这个喜欢游戏人间,捉弄于人的瞬间感到受了点挫折,自己反而被激得暴躁易怒。

楚寻欢微微垂眸,想着朝廷有此抓“怪人”的重任,玄幽既然没来当是还在外执行公务不得抽身,这个时候胆子大的人就会利用此次机会让自己前程似锦,更有甚者是要趁机抢了镇鬼司的风头,按理来说,慕岩和慕霄这兄弟俩应当抢一抢这份差事才对。

慕岩现在也许有点不好意思见他,毕竟夜游灯湖见死不救一事做得令他不快了,所以没来现身。慕霄的话,他此次带的人并不多,这些人看上去更像是他的亲信暗卫,做派丝毫没有奉旨而来的意思,再加上他隔了几日才来查他这院子……

楚寻欢缓缓闭上眼,一边听着这几个人在他院子里四处走动,翻找东西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一边想到了。

这次抓妖立功的机会,朝廷应该有不少人在抢,最后因为夜侯的缘故没抢过夜家小侯爷,所以这机会才没落在这兄弟二人的头上,慕霄才没第一时间来,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带一群人来搜他的屋子,但他又想借此机会在向阳别院里抓个现行,好让自己成为窝藏朝廷要犯的人,定他的罪,让慕岩难过……不,应当是添堵。

慕霄就是想看着他哥喜欢的东西和人一个个被毁掉,他才会觉得快乐。

猜到这里,楚寻欢暗自冷冷一笑。

他们兄弟俩闹不和,非得找他的麻烦。

一群人毫不客气,像一群山野莽夫,粗鲁马匪一般先是将他的院子翻得石桌石凳倒在地,灌木矮植碎叶掉满地,不到片刻,整个院子一片狼藉。

慕霄故意道:“都搜仔细点,就是麻烦楚公子稍后自己收拾了。”

那几个人立刻一脸心领神会,动作越来越粗蛮,恨不得把整个院子都拆了。

立在一边的谢初昀双手揣袖,面色沉着不言不语,可桑梓言忍不下去了,他可不懂什么审时度势,拔剑就要冲过去将这群人砍个稀碎,楚寻欢及时拽住了他,用了点劲儿,桑梓言一腔怒火才被压制住,面色生怒地看着楚寻欢。

楚寻欢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摇头。

院子搜完了,又有几个人从他的大堂和其他客房里钻出来,纷纷上来呈报:“三公子,都没有。”

“楚公子的屋子搜了没?”慕霄斜昵了他一眼,“听说楚公子擅长偃术,万一他的屋子里暗藏玄机密室,这不恰好就能藏人么?”

此话一出,楚寻欢瞬间擡眼,面露慌张。

慕霄一直盯着他的面部表情,等的就是这一刻,那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诈他,他眼神带着笃定的神色,冷笑一声很快对那群人道:“快,再去搜搜,看看有没有密室。”

“三公子。”楚寻欢立刻上前一步叫住他,“我的房内都是我收藏的一些书籍经文还有名贵字画,哪还有什么设置玄机密室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慕霄更加笃定了,那朝廷重犯就藏在楚寻欢房内的密室里!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慕霄胸有成竹地命令道,语气都焦急了几分。

若是他抓了朝廷重犯,管他是什么黑血怪人,管他差事落没落到自己头上,只等到时候说自己是无意间撞到的便可,只要他拿了功绩,看慕岩该怎么办,看看他心疼的楚夫子私藏重犯又该怎么办!简直是一举两得!

慕霄等不及了,跟着那群人匆匆到了楚寻欢的房内。

一推开房内,一室幽兰香,这房间本是静谧干净,五六个人匆匆闯了进来,撞坏了门板,柜子里的衣服都扯在了外面,桌上的笔墨纸砚倾倒掉地,墨渍滴在了地上留下浓重的墨味,屋内被彻底翻箱倒柜一番,很快又是一片狼藉。

桑梓言握着剑柄的手气得发抖,楚寻欢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声安慰道:“没事。”

“师尊,我们是仙界的人,可以不给他面子的。”桑梓言实在不懂,为何百般忍让,反正身份早就暴露了。

楚寻欢蹙眉,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他知道慕霄一直在盯着他的表情,就故意往床榻的方向谨慎慌张地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慕霄立刻锁定了密室的所在地,赶紧下令:“把那床给我掀了!”

“三公子!”楚寻欢面露慌张,赶紧上前制止,“床榻乃是极为私密之处……这不妥!”

“哼。”慕霄眼中暗笑,根本不理会他,“给我掀开。”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床榻整个掀了起来,没想到整张床榻果然暗藏玄机!

床榻下有一层夹板,夹板上由极为精密的棘轮连和构成,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玄机扣用作开关,只要用巧劲按一个方向扭动,就能牵动所有棘轮转动,从而让夹板缓缓打开,露出床榻下幽深的密室里。

一群莽夫怎么懂得偃术,挠了挠头半天拉不动玄机扣,只能干瞪着眼看。

“给我打开!”慕霄扭头看着楚寻欢吼道。

楚寻欢咽了口水,继续一脸慌乱:“这……这密室中藏着在下珍藏多年的画卷,恐怕……不妥。”

“打开!听见没有!?”慕霄瞪大双眼又吼道。

楚寻欢一闭眼一脸豁出去了的表情,走过去轻轻扭了一下玄机扣,沉重的棘轮声响随即传来,众人抻着脖子向前一看,缓缓打开的夹板之后果然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

这叫这群山野莽夫看得惊奇片刻,忍不住心中赞誉,当真是玄妙!

“进去,给我搜人!”慕霄回头看了一眼楚寻欢,又露出得意之色。

楚寻欢在身后急切道:“三公子……去不得!看不得啊!”

他越是这么说,慕霄就越是要亲自下去一探究竟,他卯足了劲儿,精神抖擞地往下迈着步子,往里一看,四周按了壁烛,烛灯明亮,能让人清晰地看到密室里的一切,这里竟然只是一间普通的储藏室,除了一方案几和书架上的几幅画卷以外什么都没有,别说藏人了,连只老鼠在地上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群人也不傻,主动凑到了墙壁边上这边敲敲,那边敲敲,想再找找有没有密室,不过无果,密室里真的就只有架子上的几幅画。

慕霄蒙了,愣在原地半天,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搞不好这楚寻欢从开头就是在做戏!为的就是要看他扑了个空的笑话!

他猛地一回头,面露怒容地看着站在他身后云淡风轻的楚寻欢,这人刚刚那股子焦急慌乱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了。

心头掀起滔天怒火,慕霄两步凑近楚寻欢的脸,锐利的眼瞧着他,咬牙切齿的:“你敢耍我?”

楚寻欢不卑不亢,面上又似是有些薄怒:“草民不敢,只是这里真的只是在下收藏画卷的地方,三公子一直不信,在下也着实没办法。”

“床榻之下设有如此精妙的机关,就只为了藏几幅画?”慕霄一挑眉,见他表情有些怒了又觉得不对劲。

“草民以为,心爱之物不分贵贱皆视为珍宝,既然是珍宝自当尽心收藏,免得遭到匪寇的洗劫。”楚寻欢指桑骂槐地淡道。

慕霄:“……”

这话是让他气还是不气?急还是不急?乍听之下好像说的是乱世匪寇,实则……

慕霄发不出火来,暗暗攥紧了拳头瞪着他。

他皇兄怎么就瞧上了这么个气死人的玩意儿,找虐受?

几幅珍藏的画是吧?我偏偏让你收藏不成!

他很快命手下人道:“把那几幅画拿来给我看。”

“是!”手下人声音洪亮,很快去取画。

一幅幅画卷被粗鲁地扯开,边沿处很快出现了裂痕,楚寻欢眉头一蹙,抓了抓心口的衣料,一脸心痛不已,这反应又着实让慕霄感到了一阵痛快,他得意一笑,很快探头细细看去。

别看慕霄一身傲气锐意,年幼时,他曾跟随母妃学习琴和画,所以当其中一幅画刚一摊开时,他瞬间愣住了。

画上分明画的是勾栏瓦肆,某处廊桥雅阁之上,一位美人正被两位公子调戏轻薄,她衣衫单薄,满脸娇羞,此图虽不是秘戏图,但分明是导欲宣淫之图。

而画中的美人正是因为笔触精妙才让慕霄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慕霄痴痴傻傻地看着那副画,从茫然再到震怒和压抑,他面色苍白,咬牙切齿地扭头问楚寻欢:“此画……从何得来!”

楚寻欢“如实”回答:“这是我从仙界带来的画,世人谁不爱这般绝色的美人,所以才特意将此画带到了凡界,聊以在烦心时,一观解忧。”

“你!”慕霄忽然暴怒一吼,但很快平静下来,似是在隐忍什么,冷静下来问,“此画是仙界何人交予你的?”

楚寻欢继续道:“之前我和武斗宗因一些事多少闹了点龃龉,韩宗主得知一切都是误会后,为了彰显宗主风度就送了我这幅画当作赔罪,不过他爱面子,这事很多人不知道,他也不会再承认罢了,如今……我二人又是闹了点龃龉,可惜了,如此美人再也见不到新画了,我这只剩下了这一幅了。”

“他这幅画又从何而来?”慕霄眯起眼,认真的眸子里藏着愤怒。

“据说是他的儿子偶然一次去了凡界,在燕城的红……红什么阁里,抱歉,在下有些记不清了,他儿子在那遇到了一位美人,之后就画了这幅美人图……聊以慰藉。”楚寻欢勾了勾唇角,“在下收藏只为欣赏美人,绝无意轻薄,至于韩宗主的贵子……我就不知道了。”

“……”

燕城……红蕊阁!没错!是巧竹!

慕霄忽然暴怒,疯了一般一把将画撕了个粉碎,画中薄命红颜,面孔也粉碎成片散落在地,画中美人就这样再一次香消玉殒。

这一刻,楚寻欢也懒得继续做戏,幽深如寒潭的眸子才是隐隐透着得意的神色,连唇角都忍不住勾了勾。

“走!”慕霄再也无心抓什么朝廷重犯,一声令下从他的密室匆匆离去。

人一走,楚寻欢低眸看着粉碎成一片的画,眼中平静。

师徒三人从密室出来后,离北才从院中的一棵巨树之上一个跟头翻身下来,他眼见着这群人把楚寻欢的院子翻得四处狼藉,好几次想要一刀将这群人全送走,但楚寻欢之前一再跟他强调,若是人死在他这里,特别是那个叫“三公子”的,他会很麻烦,十分麻烦。

为了不给他添麻烦,离北这才强行忍住了。

他阔步从院子外走近楚寻欢,见他正在收拾屋子也快步走上去帮他一起,楚寻欢正低头擦着地上的墨渍,离北在他身边蹲下身子,修长的手轻轻扣着他的手,轻声道:“我来。”

楚寻欢擡头看着他,心绪复杂,神色难辨。

二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半晌未言。

离北突然觉得面前的人除了亲切感以外还有一丝淡淡的陌生感,于是他就像是审视着一个新逢之人般,眉宇间透着茫然。

楚寻欢只是见了他愁云的眉峰便知道他的顾虑,他让开手,让离北擦,并未起身在他身边小声问:“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离北擦地的手一停,很快摇头:“不是。”

“你在想,在龙吟镇遇见我时,只觉得我不过是个会点武功的,有些圆滑,温良无害的男人,可如今一路跟我来到沧澜城,没想到我会笼络千问,把他收藏的秘密全部带回自己家里,再根据这些得知慕霄的秘密,拿捏他的弱点,带着你去威胁那位画师,伪造假画,诱他去解决我的敌人,对吗?”楚寻欢眼神笃定地看着他问。

“驱虎吞狼之计。”离北淡道。

楚寻欢面色一怔,心里惊跳一瞬。

少顿,离北又道:“并无不妥。”

……子修。

楚寻欢心里惊愕,如此才子良将,为何偏偏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昨夜认出他之后,楚寻欢一等他醒来就试探过他,这才发现他已全无小时候的记忆,难道真的是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他八岁时候的记忆就没了?

看他浑身煞气时很像是谢初昀之前提到过的月离少帝,可是少帝的身份跟他完全不吻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楚寻欢也不好跟他讲太多以前的事,生怕他又因为情绪激动引得煞气乱窜,失控昏厥。

“你可知那画上女子是何人?”楚寻欢问他。

离北道:“之前不知,看他反应,应当是他所珍之人。”

“连你都看得出来,你说他堂堂三皇子,怎么就不懂得掩饰自己呢?这不是让人抓了把柄?”楚寻欢继续问他。

“因为他没把你放在眼里。”

“呵。”楚寻欢心里着实高兴。

这孩子虽然沉默寡言,失控时极度疯狂无度,但又极其聪明,心思细腻敏锐又活得十分通透,能辨是非善恶。

昨天,他心生一计,准备等到晚上带离北偷摸出去。

当时,他正在工坊里手捧千问卷轴细细看着,三个人敲门进来,他道:“进来吧。”

见他坐在书案边,手不释卷,端庄沉静的样子,三个人不都敢开口说话,生怕打扰到他。

谢初昀还是决定得四个人商量一下,就先开口问:“师尊,这些卷轴可有用?”

楚寻欢刚好看完一卷,放下以后又去拆手边另外一卷,边看边对三人悠悠道:“岂止是有用,靠着这些好好谋划一下,搞不好能谋个皇位。”

三人一脸震惊。

楚寻欢淡然一笑:“不过,我没那个兴致,找千问这一步棋没下错,知道了不少宫廷秘闻,能让我们有所防备,我现在需要一个画师。”

谢初昀都不问缘由,先问:“我现在就出去给你找?”

桑梓言紧跟一句:“那我也一起去找,这样还快一点。”

“不。”楚寻欢摇头,“我们手头不是有两个人了吗?”

三个人都一脸不解,什么时候身边有画师了,还两个?

楚寻欢擡头看向谢初昀,提醒他:“初昀,你忘了,我们还有一个老朋友呢,他可是因为武功学得不行,半路改行去学了作画。”

谢初昀反应极快:“韩松?”

“对,就是他。”楚寻欢说着,眼神一冷。

该还的总得还了。

谢初昀虽然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说明情况道:“师尊,要不得,要不得,我跟你讲,韩松那画画的水平可能还不如他武功的水平,丢在文人墨客那里连个五两银子都卖不上,你可别拿他的画当香饽饽。”

楚寻欢眼底鄙薄,看着卷轴冷笑一声:“我要他的画做什么,他爹曾为了给他儿子挣回点面子,在外面也偷摸传过,说韩松画画如神,只要他有了这么个名声在外就够了,况且他本就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你们应该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虽然用在他身上有点不合适,简直擡举他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

还是谢初昀了解他,立刻猜到了:“师尊这是想……嫁祸?”

“所以,我现在还需要一个能画到以假乱真的画师。”楚寻欢又道。

桑梓言皱眉:“师尊说的另外一个画师在哪里,我现在去抓人。”

这时,楚寻欢看向离北:“自然是有幸被离北君放跑的那位……画了

里拼了命爬出来的,他乌发凌乱,双目浑浊,脸上全是凸起的深色暗筋,抓住他的那只手上皮肤溃烂,长了密密麻麻的血泡,鲜血开始从破皮处汩汩而流,那些血液仔细一看竟然是黑色的!

三人看了这一幕,都面露震惊,心中惊跳了一下。

“喂……你。”楚寻欢刚要伸手,很快被离着他稍近的桑梓言一把拉了回去。

桑梓言拧眉慎重道:“别碰他,小心传染。”

连一向不怎么正经的谢初昀此刻也谨慎肃然道:“这血液的颜色分明是有毒的,搞不好真能传染,你不要碰。”

说话间,再一看那人,竟然整个眼球都布满了鲜血,面上的皮肤像是干涸皲裂的大地,慢慢溃烂流血,有些地方又长出了血泡,格外瘆人,别说是不知道是谁了,连他的五官都开始模糊扭曲,根本辨认不出口鼻在哪。

楚寻欢瞠目结舌地俯身看着,脑海里细细回想书里到底有没有这一段,就在这时,那人的脸五官慢慢扭曲了一会儿后,忽然整个人拔地而起,四肢扭曲着冲着他飞扑过来,嘴上呜呜嗷嗷,不知所云地乱叫着,形同丧尸:“啊……呜啊……”

“小心!”桑梓言目光一狠,已经擡剑一下子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鲜血溅射在了四处,谢初昀赶紧眼疾手快地拉着二人往后一跳,那些黑血才没溅到二人身上。

那人胸口中了一剑后,整张脸还在不断冒血,等了一会儿,倒在地上不动了,似乎是断了气,而整个尸体竟是血液瞬间从身体里流干,彻底变成了一具漆黑的枯尸。

这一幕过于惊悚,让一向淡定自若的楚寻欢都僵在了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有种预感,这不像是什么邪门术法,倒像是某种怪病。

他蹙眉低语:“这是……什么病或者是中毒吗?也是万鬼门搞的鬼吗?”

桑梓言看着那具黢黑的枯尸,神情凝滞,好像在沉思着什么,这时,他脑海里一个惊悚的场面一闪而过,他幼时住的村子,忽然天降血尸,一具具浑身冒血的尸体如烂泥一样从天上砸了下来,可摔烂的四肢又重新支撑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爬了起来,那些血尸重新“活”了过来,瞬间扑向了村里的人……

恐怖的片段一闪而过,让桑梓言额头直冒冷汗,心悸不已。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这人明显是个成年人,不知道跟他们掳走童男童女有什么关系?”谢初昀也一时片刻想不明白。

……

此时,万鬼门玄武堂据点,某处阴暗的地牢中。

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围坐在一起,浑身发抖,有几个孩子在小声哭着,碎碎念着自己爹娘,其中有一个身穿深衣的孩子,眼神灰暗,垂眸凝思了许久,比起伤心欲绝,更多的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抓了抓他的袖子,问他:“你也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被坏人抓到这的吗?”

夜子修双目无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女孩是在跟他说话,于是转头看向她:“我不是去玩,我想出去四处打听一下一座仙山的位置。”

他想着等年长几岁有能力安顿好了母亲后就去仙山,可至少要先知道鹿苍山在哪,没想到出去一趟就被坏人抓了。

“什么山?”小女孩刚哭过的眼红红的。

“鹿苍山。”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夜子修垂眸下意识地勾了一下唇,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

……对了,他还未曾去过鹿苍上,未曾再见一面仙人哥哥,怎么能就此放弃,等待命运的宰割,现在放弃为时过早。

想到这,他眼底陡然生出一丝光亮,蓝色的深眸看向那个女孩,轻声谨慎地问她:“你知道抓我们来的人是谁吗?”

小女孩平时胆子大,就喜欢跟邻居家的小男孩一起偷跑出去玩,尽管爹娘几番劝阻,她还是没听话跑了出来,想到这,她眼底带着委屈:“我听爹娘说了,说最近仙界有一个万鬼门,就喜欢抓小孩,让我不要偷跑出去……都怪我没听爹娘的话。”

“仙界?那是不是仙山就在仙界里?”夜子修长年被他大娘囚禁在家里,不得外出,他几乎不知道外界所有的消息,若不是遇到仙人哥哥,他也生不出想要去寻仙山,不想再坐以待毙的念头。

小女孩见他虽是和大多数小孩长得不太一样,可精致漂亮得很,甚至和自己的眼睛一样深邃,就热情地跟他讲起了爹娘告诉过她的事,其中就包括了仙界和凡界的逸闻和那个盟约。

夜子修听后,神情低落,心里纠结,他本就早已下定决心长大以后要像仙人哥哥那般,勇猛无双,手刃匪类,护家卫国,可如果他去了鹿苍山修行,就不能再入朝为官,那岂不是……又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他来不及对此事过于沮丧,很快振作起来,继续问小女孩:“你说他们是万鬼门的人?”

“对!”小女孩眼睛还是红的,声音放低继续道,“我听爹娘说过,他们那里很可怕,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其中有一个人就喜欢用小孩子的血做各种汤药……我们、我们一定是被那人用来做药的小孩!”

他睁大双眼,心中一震。

“他们用小孩子的血……炼药?”夜子修蹙了蹙眉,不敢相信地问。

“我猜的……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呜呜呜,都怪我没听爹娘的话,小哥哥,我好想回家。”小女孩说着又小声抽泣起来。

就在这时,地牢门口突然来了一个长袍曳地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那男人冷漠地扫视了一圈牢里的孩子们,擡手一指夜子修身边的小女孩,冷语道:“带她出来。”

瞬间,牢里的小孩子都同时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愣了一瞬后,痛哭流涕,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夜子修,她哭得抽搐,大声喊叫:“我不去!你们这些坏人!”

“哼。”那男人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扯了下唇,好笑地道,“你不想来也行,这样,大哥哥跟你玩个游戏,这么多个孩子了,你从里面选一个人代替你,如何?”

小女孩瞬间凝住了眼泪,喉咙一哽,又是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小孩子看了一圈,那些小孩每当她的视线扫过,就战战兢兢地往后一缩,他们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恨不得躲在阴影里,让她看不见自己。

小女孩咬了咬牙,咬着唇,竟是哭着摇了摇头。

“我替她。”这时,突然有一个冷瑟的声音响起。

小女孩一愣,扭头一看,竟是刚刚和她说话的小哥哥勇敢地站了起来,他目光坚定,向前走了几步:“你们想干什么?”

牢外的男人看了看他,在黑暗中隐约见这孩子长得似乎不像中原人,更是燃起了兴致,于是满意地勾了勾唇:“好,就你了。”

大牢的门被两个仆从打开,夜子修被那两个仆从擒住双手往外带着,眉头紧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男人冷眸瞟了他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

“……小哥哥。”小女孩哭得浑身颤抖,在身后轻轻唤了她一声。

夜子修回身看向她,紧抿了一下唇,又用嘴型告诉她:“跑。”

小女孩似乎是看懂了,咬了咬唇,眼角又流出一滴泪。

几个人把夜子修带到了另外一间地下密室的门口,领头的男人,看服饰似乎是万鬼门的某个掌事祭祀,那人稍稍使力就将沉重的石门推开。夜子修神情紧张地看着石门后的光景,密室两侧点燃了几盏烛火,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让人根本看不清四周全景,正中间一张石床边上烛火更盛,边上还站着两个身穿宽袍,遮着半张脸的怪异男人。

夜子修一见了那张石床,心头立刻泛起抵触和恐惧的情绪,想起小女孩的话,他往后一退,可很快就被身边两个侍从大力擒住了两条瘦小的胳膊,他用力推搡了一下,却根本不及这两个成年人的力量,惊恐大吼:“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带过去。”那祭祀冷漠地吩咐一声。

两个侍从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将他生拉硬拖到了石床边上,夜子修奋力挣扎却只是徒劳,他惊吼着被擡到了石床上,目光所及之处,他粗看了一眼,发现旁边的石桌上正放着一碗墨色浓稠状的液体,旁边还有包着银针的针囊和无数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

心中咯噔一响,他怒目圆睁:“……你们!”

刚刚那个面色冷峻的祭祀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邃的眼,阴邪一笑:“现在我来告诉你,我族的邪神之力需要有人来继承,但那股力量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所以我们会定期找人进行试验,若你能扛过这毒血,从今以后,将拥有邪神的力量,我们会封你为少帝,从此以后我大漠的月离子民任你差遣……若是失败了,毒血症会渐渐发作,不停侵蚀你的身体,你会变成异类,面目全非,形同丧尸,然后被世人唾骂畏惧,沦为丧家之犬……呵呵。”

夜子修瞬间瞪大双眼。

当初他二人在离尘江对上楚寻欢,两个江湖刺客对一个破木匠,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很快就解决了他!

电光石火间,剑下那人猛力欲要挣开剑刃,可那人刚一动,楚寻欢内力翻涌很快伸出一掌扣住了那人的肩膀!而“油腻”见状不妙,情况紧急来不及想那么多,还以为身边这只螃蟹也只是臭木匠做出来用来吓唬人的摆设,他欲要挥剑冲向楚寻欢,就在这时,空气传来利刃刺入皮肤,带出鲜血皮肉的粘腻声。

不过一瞬,“油腻”被螃蟹的钳子狠狠夹住,脖子被割走了大半块肉,他瞪大双眼,唇角流着血,不可思议地瞪着楚寻欢,很快倒在了地上,躺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楚寻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蹙了蹙眉,对钳钳道:“我还没问到幕后主使是谁,你看你。”

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及操纵护臂上的指令。

螃蟹挥了挥带血的钳子,它还以为楚寻欢是在夸他,就左右摇摆地晃了晃,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而另一个人早已经看傻了眼,他怎么会想到楚寻欢的偃术竟然如此精湛,竟能用木头造出来这种杀人利器!怪不得雇主非要除掉他!

他心中惶恐不安,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眼珠子都在隐隐颤抖,这时,他咽了口水,心中的惊恐盖过了一切,决定咬牙殊死一搏,反正今天不除掉楚寻欢,回去也是死!

他正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与楚寻欢拼命,螃蟹似乎是感应到了那人强烈的杀气,一钳子挥了过去,戳中了那人的胸口,这一个瞬间,楚寻欢又是来不及下令,再一看,人已经瞪着眼死了,胸口的血汩汩而流。

楚寻欢面色一怔,任由他倒在了地上,眉头一蹙,应该快点逼迫这两人说出幕后主使的,就差了这么一会儿。

两个人都已经死在了他的内室里,算是替真正的楚夫子大仇已报,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他心里清楚得很。

眼下,这两具尸体他也大有用处。

他收起剑,居高临下地看着捣乱的螃蟹道:“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手。”

木甲生灵都有自己的个性,这只明显是粗暴单细胞类的,只要感应到主人有危险就会冲过来。

螃蟹又在原地转了个圈子,似乎是更高兴了,可能还在以为主人在夸它,要命了……楚寻欢决定抽空再去藏书阁深造偃术,光是现在这样还不行,最起码智商要提高一个档位。

教训完了螃蟹,它自己缩小成了小号版,站在墙角里一动不动,似乎是暂时休眠了。

楚寻欢从床榻下的暗格里找出了一枚他特制的印章出来,然后把印章上的花纹盖在了两具尸体的左肩膀处,还细心地找到几乎相同的位置,那枚印章的染料是他花费数日特制的,一旦印上就犹如被铁烙烫出的痕迹,很难辨别出真假。

做好了一切事后,他慢慢走回床榻上,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就这么守着内室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安然入眠。

转天,一到了辰时,桑梓言就继续按照师尊的指令,端着一些吃食到内室,这一进去,脚上先是踩到了一片干掉的血迹,饶是他平常再没什么表情,这会儿也忍不住面露惊讶,赶紧缩回了腿,看着那两具尸体发怔。

而这时,楚寻欢听到门外的动静也刚好醒了过来,他觉得有些浑身疲乏,半睁着眼从榻上起身,刚披上一件外衣,就听见兰汀水榭外有人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自从楚寻欢在外被人伤了以后,偃门的学堂经常由代课夫子在照看,大家也一直不敢催促他去每日授课,一直在等着他把身体彻底养好。

楚寻欢昨夜找到了宣云洲,跟他说起了要恢复每日学堂教课一事,还说了,若是这几日辰时还没到学堂,就过来提醒他一下,他诸事繁忙怕自己忘了,宣云洲当时没多想就应了下来。谁知道,辰时,他一来兰汀水榭,就正好看到这一幕,桑梓言端着吃食一脸惊愕地看着房内尸体,而楚寻欢似是刚从睡梦中醒来,长发有些凌乱,眼神迷离,懵懵懂懂的样子,该是还没睡醒,他清醒片刻,拽着披在肩上的衣服往前一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抖,嘴里忍不住念叨着:“这、这是……”

宣云洲愣了一下,赶紧匆匆飞奔过去查看情况,他像是怕楚寻欢身体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赶紧慌里慌张地安抚着他道:“师弟,别怕!让我来看看!”

楚寻欢赶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往后一靠,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神色慌张地看着那两具尸体,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房中会有两具尸体?”

“梓言,你来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吗?”宣云洲蹲在地上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又看了眼现场的痕迹,擡头问桑梓言。

桑梓言咽了口水,虽然他早已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暗想,他师尊……也太能演了吧。

他道:“大师伯,我也是刚来,准备给师尊送点吃的,这……我不知道。”

宣云洲眉头紧锁,怒发冲冠的模样立起身来:“不认识的人,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我去禀告掌门和长老!”

人一走,楚寻欢赶忙从被子里镇定自若地出来,开始盥洗穿衣,桑梓言站在门口,这会儿冷静了就问他:“师尊,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昨晚会来杀你?”

这话问的……若是谢初昀问的话很好解释,书里有提到秋月宴之后楚寻欢曾遭到过一次夜袭,若是桑梓言来问……

楚寻欢想了想,道:“我也并非知道是昨晚,只是觉得那日,我把杀了鬼手和毒影的事嫁祸给了武斗宗,他们派的人若有心调查,比如去凤鸣镇问镇民当日情况,未必不会发现是我,这种手段只能暂时蒙蔽他们,让两派折损一些罢了。”

桑梓言沉思片刻,点点头道:“这几日听外面的消息,说是万鬼门和武斗宗两派对决,损伤无数,确实是折了许多凌云榜上的高手。”

“嗯。”楚寻欢应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慵懒,“武斗宗的人为求仙界最强,一直在挑战凌云榜上的所有人,这些人一部分在万鬼门之中,万鬼门也不甘示弱想抢位,这比武一事难免会有人不幸亡故,不过,光是这样还伤不到两派的根基,而且武斗宗的人很可能会醒悟过来有人栽赃陷害,我们要有应对之策。”

桑梓言咽了口水,看着此刻的楚寻欢明明略些慵懒和疲惫,却似乎周身都冒着森然寒气,他道:“师尊,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有个脑袋聪明的猜到了是你栽赃陷害,所以设防?”

按照桑梓言的思维这么想没错,楚寻欢赶紧顺势而言:“嗯,算是吧。”

现在这两具尸体是谁,可是他说了算了。

等了一会儿,宣云洲把人都叫了过来,一山门的人一听说楚寻欢昨夜遇刺,瞬间一个激灵,穿裤袜的穿裤袜,穿鞋的穿鞋的,打着滚似的从各自的房门内跑了出来,一窝蜂地钻进了兰汀水榭。

山门的人对他好,这都仰仗了原著的楚夫子一生行善积德,从不与人结怨,传授技艺,广施恩泽,想到这,他心里酸涩了一下,以后再有来者,欲要谋害他的,他定不会心慈手软。

症,静心凝神用的佛像,又怎么可能能在里面使出内力!

他的希望随着耳边传来的一声“楚小夫子”彻底泯灭,佛像一关,将世间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戛然而止。

佛像内昏暗无比,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到。

一入佛中,心中莫名感到了宁静,片刻后,他渐渐感到一阵抵挡不住的睡意涌来,于是乎,一双眼渐渐沉了,慢慢合上了。

谁能想到,楚寻欢这一睡,竟是睡了十年。

……

便占了上风。那人眼见打不过他,直接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药自尽了,桑梓言当时的确想要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没想到失手了。

他怕走在前面的楚寻欢和师兄有危险,就继续往前赶路,谁想到他跑了没多久想回头看一眼,这一眼就见本来倒在雪地里的尸体突然不见了,他心里好奇一瞬,但也顾不上许多,又回头匆匆跟上了楚寻欢他们。

后来,楚寻欢推断说那人很可能被附近的野狼闻到了血味,尸体就被狼叼走了,毕竟来的时候,他也曾遇到过一匹。

通过这件事楚寻欢能肯定的事,他从佛像醒来,不出几日便来了龙吟镇的消息又被人从偃门泄露了出去,告诉给了什么人,或者是直接买了江湖刺客来要他的命。

这刺客死得也是悲壮,兴许是江湖混得久了,不想出卖雇主,知道被人抓了多半也是被严刑拷打,受到各种虐待,就自行了断了生命。

两界中,除了慕岩以外绝对还有人也在找他,虽然他已经死遁,“楚寻欢”已经消失在两界已久,但是“楚兰君”可没有,况且当年韩松他们父子俩就在怀疑他就是楚兰君,也难说韩江会不会找人四散“谣言”,然后一大波武林人士上赶着到鹿苍山找他,切磋武艺倒是小事,就怕别有用心。

所以,为了低调行事,对于一律来鹿苍山的人,楚寻欢和两个徒弟都格外警惕。

这时,柜前还在打架的商户突然暴怒,吼了一嗓子:“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一人住一间房,不然就给你们客栈拆了!看见我旁边的这位打手了没有!他可就是仙凡两界大名鼎鼎的楚兰君!”

楚寻欢三人又是一愣,速速向那人看去,站在商户旁边的那个打手身体强壮,一脸傲气,看样子应该是商户请来护送货物的镖师。

……

他确实没想到,“楚兰君”已经闻名遐迩,惹得一群人冒名顶替,用这个名号招摇撞骗。或许正是因为“楚兰君”这个马甲十年来查无此人,所以才更方便这些人拿来骗人。

“啊?”商户话音一落,满客栈的人都看向了那个镖师。

“真的假的?楚兰君不是个女的吗?”

“不对啊,我听说是男的,很俊俏的公子啊!”

“不不不,和尚!”

“不是,是道士!”

……

听了个全程的苏夏叹了口气,摇摇头跟离北抱怨道:“这楚兰君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啊,怎么人人都在讨论他,去哪都能听到这个人。”

“大概也是个骗子。”离北吃了口饭,冷语道。

楚寻欢:“……”

少师了。”

华洵:“……”

这下子让华洵果然生了疑心。

此前,华洵就在龙吟镇,傅明匆匆赶过来告诉他,发现了一个戴着面具气质不俗的人,再这么一打听,此人竟然在客栈打赢了漕运帮的严震天,那就更可疑了,他这才匆匆赶来,可眼下又觉得此人攀附权贵的拳拳野心未免也太露骨了,这又不像是藏匿江湖十几年的楚兰君所为……

“你真的不是?”华洵说话间,掌间一用力,内力翻涌,搅得四周风雪形成了一个龙卷风,随后一拳打向身后的狼腹。

楚寻欢抿着唇没说话,卫秋还在远处和他下属专心杀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两个徒弟则围在他身边一边杀身后的狼一边等着他下号师令,不过谢初昀清楚得很,恐怕他师尊现在的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让知道此事的人统统“闭嘴”呢,亦如十年前,出卖了他们的暗桩。

“哎……在下不过一介布衣,竟能得到太子少师的赏识,实在是愧不敢当,你要非那么想,我还挺高兴的。”楚寻欢淡笑着摇摇头。

“呵,我曾亲自去过凤鸣镇打探过关于楚兰君的——消息!”华洵声音一狠,又是一拳揍在狼肚子上,“比起江湖传闻,我更信亲眼见过楚兰君的镇上人,那些人形容的外表刚好与你无异!”

楚寻欢一剑捅穿扑过来的狼眼,在呼啸风雪中冷笑一声:“江湖浩荡,人才济济,与楚少侠相似的又不止我一个?若是能冒名顶替他在太子那讨个一官半职,在下自是乐意。”

“哼,是与不是,试了便知!”说着,华洵竟然腾空而起,飞至半空伸出一掌冲他拍来!

那一掌内力浑厚,空气震荡,楚寻欢双目一瞠,四周大雪纷飞,令人视野更加模糊,他左右相顾,这个节骨眼竟是被两匹妖狼夹击,再加上前方一个华洵竟是形成了合围之势,他长眉一紧,迅速后退一步,两匹妖狼撞了个满怀,坠落在地,双狼交叉间隙,一掌已经逼迫至眉心!

谢初昀和桑梓言正在捅穿身边的两匹狼,根本无暇顾及!

就在这个刹那间,远处“嗖”的一声,疾箭竟是携带着霜雪而来,犹如弦上寒冰,锐不可挡,直直射向华洵的手!

华洵见状面容一怔,立刻一个敏捷的后空翻,躲开了那一箭,他稳步落地后拧眉嘲讽道:“你既然是江湖中人该懂得江湖规矩,哪有比武还带帮手的!”

楚寻欢回身一看,身后黢黑茫茫,根本不知道箭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更别提看到人了,他一时间百口莫辩就对华洵道:“华少师,眼下龙吟镇妖狼四起,洞内又不知是否还有活人在,你若想比武不如改日?”

“呵,楚兰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和你比武,好争那凌云榜的虚位的吧?”华洵微微扬起下巴,眯起眼审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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