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9（2/2）

语气像流浪小狗，找不到回家的路，带着委屈巴巴的意味。

宴北辰没有回答。

他看着她的眼睛，明白她又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不存在的人。

这一次，他离奇地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平静执起少女的手。

画酒不解其意。

在她愣神之际，少年握住她的手，极有耐心，用红色的丝带，给她编织平安结。

宴北辰冰凉的指，绕着她的手腕盘旋。

画酒一瞬不敢眨眼，连呼吸都放浅，安静看着他，心飞速沉落倒塌。

她以为，眼前的宴北辰是幻影，直到手腕红色绳结成型。

画酒的世界开始嗡鸣，废墟坍塌后，是飞尘与长久寂静。

编好绳结，宴北辰擡起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我母亲教给我的平安结——”

他的声音，与魔界别院中，小哑巴曾在她掌心写下的话语重合。

“——系上平安结，主人会受到福泽庇佑，长乐无忧。”

他开口，补齐小哑巴残缺的声音。

画酒许久无言，将右手从他掌中抽回，埋下头，左手死死捂住右腕的红绳。

少年平静的话语，一遍遍在画酒脑海中回旋。她的眼眶变得湿润，再也控制不住，任由眼泪一滴滴砸落。

见状，少年慌乱，用冰凉干燥的手指，无措去擦她的眼泪：“别哭。”

画酒维持着握住红绳的姿势。

她知道，这红绳有一个特殊的接头，一扯就会整条散掉。

隔着快五百年的光阴，画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痛哭声中，画酒心中疾驰五百年的风，终于停驻下来。

过去的她，曾无数次质问，宴北辰到底有没有半点真心？

失控时，她也试图不断伤害他，从而证明，自己对他而言，是重要的，是不能舍弃的人。

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别扭的姑娘？

可是，爱因不确定而完整，完美。

她和宴北辰分开时，闹得你死我活，毫不体面。

后来重活一世，她开始算计他，发誓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无数次想让他去死。

宴北辰没死，顽强活了下来。

然而日暮途穷，被所有人抛弃的她，忽然翻到五百年前，他留给她的礼物。

打开一看，是他曾经真心过的证明。

在小哑巴身上，她感受过爱的存在。

困住画酒大半生的难题，终于有了答案。

她所有的恨与不甘，尽数被填平。

擡起眼睛，朦胧视线中，画酒仿佛看见，在魔界的小院，他青涩而又绝望，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份下，编织满腔愧疚，将爱意无声说尽。

画酒的眼泪大颗滚落。

对不起，小哑巴，我现在才认出你。

明明如此割裂，但你们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

她早该认出他的。

山洞里，宴北辰以为又做了什么，把她惹不高兴了：“我不说话了，你别哭。”

画酒摇头，想说不是的，却说不出半个字。

手腕的平安结，似乎还带着少年的凉意。

他的目光那样安静，画酒能从里面，望见星河云影，瑰丽天光。

他诚恳的目光，让画酒破涕为笑。

原来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在她不断展露尖刺时，仍然会袒露拥抱，试图安抚。

感谢你，曾如我爱你一般，真诚喜欢过我。

尽管这来得有些晚，但画酒想，哪怕只有一丝真心，也足够了。

闪烁的泪光中，画酒在心底对自己说，她不想让他一起死了。

宴北辰，我允许你独自活下去，最好活得比所有人都久。

她当然不是原谅他，她只是不想让世上最好的小哑巴去死。

小哑巴曾为她采果子，摘花，抓兔子。

雨中的庭院，他曾抱起她。

他们曾一起度过最孤独的日夜。

画酒俯身捧住少年的脸，隔着漫长岁月，吻上他的左眼帘。

她知道，那

想起十年前，幻思宫小院的争执，画酒温柔地回答他：“宴北辰，我愿意嫁给你。”

如果她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她要去苍野，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不牵连任何人。

宴北辰并不知道画酒心中所想，只是怔然，任由她俯身，辗转吻到他的唇。

美人的吻总是带毒，宴北辰眼前的世界，从清晰变得模糊扭曲。

他再度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山洞内，早就没有少女的身影。

她又一次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