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2)
“我舅舅舅妈,还有我妈,他们欺负我外婆,就在我们刚在一起时,我回去的那个春节。”
“外婆家要拆迁,他们图外婆分的房子,想都给抢了,不然就不给外婆养老,”陈飘飘平静地回忆,“我想给外婆养老,想让外婆不被欺负,所以我拼命赚钱。”
“我骗了外婆,我那时就说我很有钱,实际上没有。”
她蹭在陶浸颈窝,她是个骗子,在坦白她的罪行。
“哦,我还骗了你。”陈飘飘抽抽鼻子,“你当时说想去大溪地,我表现得很开心,说没问题。”
“其实问题很大。”
陶浸想要说话,陈飘飘续言道:“我搜了价格,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我不想扫你的兴,所以我背着你赚钱。”
陶浸眼里的波光都快碎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我们去哪都没关系,而且……”
而且她可以付钱,可她知道陈飘飘不愿意,因此她没说出口。
“你知道吗,”陈飘飘在陶浸的胸口叹气,“我那时想,如果我跟你一样,生在特别好的家庭就好了,我也不想拍那些剧本很烂的短剧,我也不想……”
她笑了,神态复杂地笑了。
睫毛垂下来,终于对自己诚恳。
陶浸沉默了很久,她摩挲着陈飘飘的肩膀,眼角的泪水快要风干,刺刺的。她喜欢情绪,因为情绪是最平等的东西,无论高低贵贱,都抵不住快乐与悲伤的侵袭。她也喜欢表演,喜欢故事,因为故事是谎言与真实的结合体,像陈飘飘一样。
陈飘飘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子,陈飘飘是个有情绪的女孩子,陈飘飘是个自由的女孩子。
曾经是。
她不知道陶浸曾经怎样向往她,怎样在心里描摹她。
“飘飘。”陶浸轻声叫她。
“嗯。”
“我记得你之前说,Arick的名字好奇怪,可她不告诉你为什么。”
陈飘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掀起眼帘。
“因为这本来不是她的英文名,是她的网名,叫A Rick。”
“她无意中看到Rick这个英文名,意思是‘统治者’,而rick这个单词,译义是‘草垛’,她觉得很有意思,最顶层与最底层出现在了同一个单词上,她想做一堆草,可她的家里,希望她做另一个意义里的Rick。”
“她说,她家里有很多Rick,他们强势,强大,不容置喙,他们不喜欢她从事文艺工作,认为这不算太体面,因此她参与项目到一半,就回去了。”
Arick时常被家里叫回去,也时常跟家里抗争。
她的毒舌也是在青春期与家里人对抗时形成的,那时候Arick很幼稚,喜欢听别人说“那谁谁谁家的谁谁谁,怎么素质这么低啊”。
她在这类评价上得到过毁灭性的筷感。
陈飘飘大概听懂了陶浸要跟她说什么。鲸鱼的声音在海里,温柔而包容。
“所以其实,看似光鲜的家庭里,未必没有一堆堆杂乱的‘草垛’,可能他们衣食无忧,可很多东西,都有代价。”
也许是不得自由,也许是压抑自我。
陶浸和陈飘飘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因为她能感觉到,陈飘飘也是因为“陶浸是陶浸”而爱她。有时父母的爱无私又自私,因为他们对你抱有期待,在期待下长大的种子,很容易被装进容器里。
他们或许爱,但如果陶浸按照预设的标准生长,会得到更多爱。
这是能够置换的爱。
“在你面临困扰的那个春节,我也得知了一个消息,我的话剧之所以得奖,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家庭,当然,这跟你面对的难题相比,不算什么。我不是拿来对标,只是想说,很多时候,我也会陷入自我怀疑,或者说自我找寻的困境。”
“不可否认,我的家庭给了我很多帮助,在世俗层面上来说,我是利益享受者,我也没有严词拒绝过这类帮助,因为我拒绝不了。”
有些事从出生起就绑定了,有的捆绑,是以善意的形式,甚至你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接受了这些善意。
“可是当你说羡慕我的人生的时候,”陶浸轻轻地笑了笑,“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也会想要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也许没有这么顺遂,但或许在自我找寻的路途中,能得到更多别的收获。
很难讲哪种人生比较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
有时她觉得爱情,像是铁路并轨的过程,她们在彼此身上弥补,在彼此身上渴望,也在彼此身上看到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飘飘。”
“嗯?”
“我还是只想跟你说,开心一点,我们都开心一点。”
把生活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个世界或许有很多不得已的事,但生活不能长成一副委屈的样子,爱情也不能。
“我记住了。”陈飘飘抱着她,用与月亮对话的音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