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偶遇（2/2）

肖海洋随意从手t机上翻了几张照片，故意拿给贺文涛看，“你的妈妈现在就在我家做客呢。厨师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正在招待她。你要不要再想想。”

贺文涛的话，渐渐说不下去。

“为了妈妈，我把张益，带过来。但是……肖海洋……并没有……放过他。”

他们喂他吃了一种药，听说是南方一种毒蘑菇的提取物，提炼出来，低浓度可以做药，高浓度就会致死。

“我亲眼……他抽搐……痛苦……肖海洋用车……把我们……拉到了学校门口的……便利店，那时他……还能……自己走下去。但是我……没办法……”贺文涛拼命地晃着手。

张益的死讯在几天后传来，肖海洋的人亲自过来通知他，死亡证明是心脏问题。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死因，只有贺文涛一个人，永远活在出卖朋友的阴影里。

“是我……害死了……一个人。”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异常用力。

但凡有良心的人遇到这样的事，都没办法不心痛。

童话没有打断他，一直听到现在，大概也猜到了后面的内容。

肖海洋不会放过贺文涛，所以才把他打成这副模样。

她不知为何想起肖川，心里一阵难言的痛楚。

贺文涛停止了抽泣，“对不起……童小姐……我好像跑题了。”

他才说回方知同的事。

说起来贺文涛也很对不起方知同。

“张益死了……我没办法接受……”贺文涛继续断续着说。

那段时间他痛苦到几乎出现了幻觉。

他想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必须要找一只替罪羊。

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心理总是很微妙。

贺文涛以为，只要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任何能证明张益不是死于他手的证据，都会让他觉得好过一点。

于是他就去调查，像调查肖海洋杀了他父亲那样地，去调查有没有可能张益死于他手。

原先是调查对，现在是调查错。

但是说来荒谬。

对的事他没查出来，错的事倒是查出了眉目。

他买通了几个保安，拿到了张益生前被打的视频，还打听到里面经常犯事儿的那个问题生叫吴晨冉。

他以张益兄弟的身份找到吴晨冉，希望他为自己“打死人”认错。

虽然他无比讨厌肖海洋逼人认错的行为，但此事过后，不知为何，他竟然学会了这件事。

从此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吴晨冉没他那么有骨气，说让认错就认错，认完还笑，权当是在开玩笑，他搂过贺文涛的肩膀，就在路边，指着放学人群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到那个了吗？方知同。以后去找他认错。更好玩。”

贺文涛站在原地，看着方知同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他不是来找人认错玩的。

他是需要人真的承担这件事，好让他能放下这个负担，好好活下去的。

那时他已经被肖海洋逼到绝境，没有钱也没有好身体，更没有找工作的斗志和活着的勇气。

他需要人救他一把。

万幸，在他找到方知同的时候，这个善良又较真的男生真的信了他的话，把张益的死因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

看到他害怕地靠在墙边，脸上露出和自己当时一样的慌乱表情，贺文涛心里说不出地舒坦。

他好像一下子从阴影里走出来，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去安慰一个深陷泥淖的人。

他拍着方知同的肩膀安慰他。

这件事张益的家长没有追究，医院也没有给出明确的诊断，说他的死和你相关。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他叫方知同放心，自己绝对不会往外传。而且听说他和张益打架是为了一个叫童话的女同学，应该也不想让那个女生知道吧？

所有的安慰说完，贺文涛顺理成章地提出了条件，“以后定期给我一笔钱，我就把这个秘密守得死死的。”

十六岁的方知同，还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分辨一个人的好坏。

他答应了贺文涛的话，只是从那天分别后，他好像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也不会笑。

“其实……这些年……我拿了……方知同……不少钱……”贺文涛垂下头，不敢看童话。

大概三年前，方知同突然提出不想再继续进行这笔“交易”。

贺文涛已经“吸血”成性，早就改不掉依赖方知同的毛病，着急地问他怎么回事。

方知同犹豫了挺久只是告诉他，“最需要保密的那个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贺文涛一下猜到，童话走了，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这三年因为没有经济来源，他不得不戒赌，找了一份工地的零工先干着。

就这样熬到最近，他看到童话和方知同婚礼的消息。

第二天他就打电话给方知同，希望他继续给自己钱花。

可这回方知同的态度异常坚定，就是不给。

他告诉贺文涛，自己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童话。

从今以后，再拿他们的关系来做威胁已经做不到了。

这件事贺文涛想了挺久都想不通。

十年前他就觉出了方知同的不对劲。他从小被人抛弃过，和一般人不一样，自闭又孤独，很难对人说真话。这种极度自卑和扭曲的心理状态是很难彻底扭转的。

贺文涛深有体会。

但十几年没开窍的方知同，就在最近，好像居然开窍了。

贺文涛说到这儿没有继续往下问，也知道就算是问，童话也不会说。

童话听完了所有，缓缓站起身，叫何钧他们拿手机。

于此同时，自己的手机也没有要回来。

她需要一个人找个地方稍微静一会。

夜晚就在酒店的床上，她反复地回忆方知同和她提到张益时的语气和表情。

他那时大概是真的很想把全部事情说清楚吧。

可是犹豫了那么久，还是没能开口。

大概是怕她嫌弃他，怕她伤心，或者害怕她真的因为这件事就彻底跟他分道扬镳？

怎么会这么傻？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和童话也无关。

所以他才有意找孙阿姨在家当保姆……

先前的每一件事，仿佛一下子都被串了起来。

童话想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就找何钧，改签机票。

她想尽快回，一刻不耽误。

飞机在凌晨，他们半夜出发去机场。

童话在机场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趁去卫生间的时候，把贺文涛刚刚的话，尽量完整地发给闵岚提供的那位可以安全联络的内部人员，除此之外，她还向警方提供了贺文涛的地址。

今日的机场来了不少媒体，问得还是以前的老问题。

童话都已经适应了，但吴晨冉没有。

他过来找童话，希望她一会出了贵宾室，对自己的表情能稍微好一点，只有让那些记者真的看到他们关系不错出行一趟才没有白费。

童话思考一会，把墨镜往上推了推，“不好意思吴总，我反悔了。”

吴晨冉呆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印象里，高中那会只会用功的书呆子童话，不会干这么出尔反尔的事。

但童话不想解释，起身绕开他就出门，吴晨冉在后头追，又让媒体拍了个正着。

估摸着明天吴晨冉又要破防。

但童话此刻全然不在乎。

何钧看出了童话的态度，让几个保镖拦住吴晨冉，自己追上来，“童小姐，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您看要不要在贵宾室再休息一会。”

“不用了。难得过来一趟，随便转转。”

“好的。”

何钧紧跟上她。

虽然是在机场，但空气也比肖海洋家和别墅里清新许多。

这里的商铺有很多，但一群商铺里，童话第一眼就看到了益圆饮品的商标。

前段时间糖豆儿的蔬果汁喝得不错，让童话都对这家品牌有了好感。

也挺久没喝奶茶了，童话确实有点馋。

她一路走到益圆饮品的前面，记者就远远地跟着她到附近。

何钧要替她买，但被童话拒绝，于是只好负责将那些记者再赶远一点，不要影响童话的正常生活。

童话低头排了一会队，很快就排到。

她看着面前的饮品单，头也不擡地说：“一杯双拼。”

“中杯，去冰，全糖，多加布丁。”服务员准确地说出了她心仪的选项，而且声音，有些耳熟。

童话猛一擡头，突然对上一张口罩、墨镜、鸭舌帽全副武装的脸。

她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也不可能认错。

“是吗？”店员朝她确认了一遍。

“是……吧。”童话还没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神，声音先压低，“你怎么……”

“感冒了，而且眼睛长了麦粒肿，所以要戴墨镜，实在不好意思。”方知t同礼貌地说，“公司的一日店长活动，今天正好轮到我。”

“真假？”童话压根不关心他为什么在这儿，只关心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你猜？”某人的语气怎么也不像真病了。

方知同看了眼电脑，“今天的收款机出了点问题，要不你扫码付？”

“都行啊，码呢？”童话四处找都没找到。

“这儿呢。”方知同把手机推过来。

居然是他新号的好友添加二维码。

童话看看二维码，又看看他。

某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公事公办地说：“后面还有人排队，请尽快。”

童话赶紧扫码加好友，方知同迅速通过验证消息。

他让别的员工先接待后面的顾客，自己到旁边陪童话等奶茶。

两个人面对面发了会消息。

消息里童话才知道方知同离开这段时间，以前的所有社交号无一例外都被盗了，现在是新手机新微信。

【那你换了号不会直接加我？是不是连我号码都忘了！！！】童话打完字，擡起头，撇了一下嘴。

方知同也擡了下头，但看不到表情，只是打字回：【没忘，但想见你。】

童话皱了下眉。

第一次觉得故意玩浪漫的方老师有点可怕。

“0173，奶茶好了。”员工把奶茶放在方知同面前。

“打包还是现在喝？”方知同拿出吸管，问她。

童话没答，抢过吸管率先撕开，一下就插进塑料杯，嘴对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哑光的口红在吸管口刮出一道浅浅的印。

杯子又递向方知同。

“干嘛？”方知同没懂。

“请你。”童话微笑，转身离开。

方知同望着那个潇洒远去的背影，笑着喝了一口奶茶。

这辈子头一回觉得奶茶这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