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暑假（2/2）
她正要说什么，主位上詹弘毅开口，“工作的事情你不用发愁，我找人给你安排了，有三个临时工，你看看想要做哪个。”
宋青梅诧异，“詹师长，不用浪费人情为我……”
“我也要给机会让别人还我人情，不然一直欠着，人家心里也不好受。”
一句话将宋青梅堵回来，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愧疚，自责，各种负面情绪纠结在一块儿，一时之间有点消化不了。
她不配二老这么对她好。
云木香敏感察觉到宋青梅情绪不对，吞下嘴巴里的饭菜，主动岔开话题。
“干爸，都有哪些工作，你说出来我帮青梅姐挑挑。”
“你挑什么挑。”嘴上念叨完，还是认真把工作说了出来。
宋百灵是在钢铁厂的学校上学，给宋青梅安排的工作自然也在钢铁厂的范围内。
第一个是仓库管理员。
不需要搬上搬下，那些活有劳工干，宋青梅的工作只需要登记，负责记录出入的库存，定时盘点一次。
一个厂子那么大，划分给宋青梅的仓库，也是专门安置劳保产品的，很清闲的工作。
第二个是给食堂打饭。
负责一日三餐看窗口，不过后厨工作分配是这么分配，主要任务还是看食堂负责人，真安排去洗菜洗碗，也只能接受。
比上一个工作累了点，工资也只高一点，更多的是吃食上的便利，每天能带点剩下的饭菜或者蔬果肉回家去。
第三个是五金修理店的售货员。
市钢铁厂用自己门店开的五金修理店，平时散卖一些零件，帮附近居民进行一些电器维修。
售货员派不上大用场，主要记记尺寸型号价格就行，没销售任务。
店铺单纯是钢铁厂开的一个展示店。
这个已经不能清闲来表示，同样的，工资固定，福利近乎没有，只有年底大福利店铺才会被钢铁厂算上。
云木香听完压了压眉头。
詹弘毅介绍完，问宋青梅，“你想选哪个？”
“工资差很大吗？”
宋青梅还惦记着要养宋百灵。
宋画眉是詹家的种，给她多少宋青梅都心安理得，可百灵不行。
住一块儿，姐妹两个一样，纯当是沾光，不能出去还让詹家养。
山上小一年里她也攒了一笔钱，高中两年，工资加上存款，要能养活娘俩才行。
詹弘毅说：“都是二十左右，差别不大。”
宋青梅：“临时工能上集体户口吗？”
城里头要上了集体户口才有粮食领。
詹弘毅点头，“有。”
云木香笑道，“青梅姐你安心，粮食不够吃到时候来找我，我种了半山腰的高粱呢，就是你别嫌弃。”
高粱到底是粗粮。
在云木香想的眼里吃高粱真的有点费嗓子。
宋青梅却很惊讶，“那是粮食，我怎么会嫌弃粮食，不过你卖给我粮食，会不会违反规定？”
私人买卖粮食，是大罪。
云木香眨眨眼，“画眉挂着军区户口，口粮不够也是要从粮店兑换粮食呀，青梅姐是不相信以后我们学校生产队会成为粮店最大的高粱供应商！”
宋画眉说：“这么说我留下还挺有用！”
“是，你妈妈和妹妹我来饿不饿肚子，取决于你的成绩。”
“？？？”
谁家好人拿成绩来衡量粮食！
这绝对是对粮食的不尊重。
“姑姑。”宋画眉扭着腰撒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宋青梅轻笑，给她夹一筷子青椒。
“就该有人狠狠治治你。”
“……”
既然工资都差不多，也没口粮压力，宋青梅很快就做下决定。
“我选售货员。”
“售货员？”
饭桌上大家都很疑惑。
宋青梅委婉地解释，“食堂向来都是大热门的工作选择，更何况是打饭的。”
“仓库的工作其实更好，不过维修店里有老师傅，我想着过去能跟着偷师，学点小手艺，也能打发空闲时间。”
不然一直干坐着，人迟早会坐傻掉的。
詹弘毅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她的解释。
饭后从书房出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给了詹成刚。
“我让你妈给收拾了点东西，到时候和信一起去拜访一下副厂长。”
云木香凑热闹，“干爸，这种事情你该交给我，我哥就是个木头。”
“你一个女同志，不合适，就让他去。”
詹成刚得了一记埋怨又嫌弃的眼神。
老实说，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隔天一早出发。
宋青梅行李是早早就收拾好的。
临出发前，云木香还瞧见有人来送。
她胳膊戳了戳百灵，下巴冲着外面，好奇地问，“外面怎么回事？”
宋百灵歪着身子，从车窗看出去。
“不知道，不认识。”
宋百灵迷茫地瑶瑶头，说：“好像见过两次，没注意。”
云木香有点遗憾这会宋画眉不在。
倒是淼淼举起小手，“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云木香不信。
淼淼站起来还没开口，脑袋直接撞在车顶。
云木香收回神，“你说你说，也没不让你说，这么着急做什么。”
淼淼委委屈屈，揉着脑袋才说起外面的叔叔。
“叔叔要追舅妈。”
“什么！”
宋百灵反应比云木香还大，“淼淼，这种话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画眉姐姐跟我说的。”
宋百灵抿起唇，年轻人还没学会掩饰，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云木香及时制止淼淼，“好了，让妈妈看看头上有没有磕大包。”
话题算是就此揭过。
没一会儿宋青梅手中拎着一个小包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来。
宋百灵扶着前排座椅问，“妈妈。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这？我也不知道，说是一些夹子。”
“？”
宋青梅打开包裹，是一些老鼠夹子，还有小型的捕兽夹。
云木香看笑了，“青梅姐你买这些干什么？”
“不是买的。”她坦然说：“是江政委知道我要带孩子进城读书，说我们母女两个危险大，这些东西等天黑可以放门口，以防万一。”
“噗，好特别的礼物。”
宋百灵心里头别扭，可刚刚那一句就用了所有勇气，后面的话不敢再说。
她安安静静听着妈妈和姑姑讨论夹子安置在什么位置更有效，看淼淼想要玩儿夹子被阻止。
说了一会，詹成刚才算拿全手续回来。
他坐在驾驶位，转身将手里的包裹往后传。
“妈说这是漏掉的一个包，拿后面放着吧。”
云木香接过来，随手按在后备箱其他行李上。
詹成刚也看到那一包夹子，拉安全带的同时问，“这么多老鼠夹。”
云木香打趣，“防老鼠嘛。”
“房子都还没找好，就担心起老鼠来是不是太早。”
“预防嘛。”
原木色感受车子启动，拉着淼淼让他坐好。
车上人多，路上就不觉得无聊。
临近中午进入市区，云木香主动说：“先去少儿班，把淼淼放下，下午是先找房子，改日上门拜访，还是先拜访再找房子？”
“招待所选钢铁厂附近吧。”
淼淼总算有了点离别的伤感。
“妈妈，你不留下陪我吗？晚上我睡不着怎么办？”
“可妈妈是大孩子，少儿班里没妈妈睡的地方。”云木香歪着头，“不然我打地铺？”
淼淼小脸纠结地皱在一块儿。
“那还是算了吧，地上好脏。”
云木香失笑，擡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
“你乖乖听教官的话，等快要开学的时候，妈妈来接你回家。”
淼淼抱住云木香，趁机提要求，“要爸爸一起来。”
“好，爸爸不来我也帮你捆来。”
“别捆，爸爸要是忙，那就算了。”
云木香捏了捏儿子耳朵，察觉到车子停下，看着外面熟悉的环境，带着儿子下车。
其他人没跟来。
宋青梅母女两个问了厕所，去解决生理问题。
詹成刚留守车上。
云木香拎着一箱行李，另一只手牵着儿子。
让人意外的是门卫大爷竟然还认识她，做登记的时候还寒暄两句，直夸淼淼长高不少。
进去后教官没空。
是办公室有过合作的主任领着她去了淼淼接下来两个月居住的宿舍里。
多人间，上下铺。
云木香看了眼简陋的环境，没说什么，拉着儿子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后来分开反倒是淼淼来安慰她。
云木香憋着情绪，狠心早早离开。
和主任往外走的时候话多了许多。
“去年就因为皮摔断了胳膊，今年麻烦教官多上点心。”
“孩子平时在家一直被宠着，但是能听进去道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能说通的。”
“还有……”
主任微笑着，也不好打断。
直到靠近大门时，遇见了婴儿班照顾的人，都是去年云木香亲自招的人，再次见到她都很惊喜。
“云同志，要不要去婴儿班视察工作，去年的优秀工作者就是我们婴儿班的。”
“那就去看看。”
没耽误太多时间。
因为云木香没进去，站在远处，看着阳光下小操场上像企鹅一样左右摇摆的小萝卜头们。
去年还光着屁股满地趴的小孩，今年都能追在后叫喊，个个活力满满。
云木香见到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觉得没必要再过去寒暄。
悄无声息地来看两眼，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经过药房护士夫妻去世的惊醒，对待没感情的陌生人，云木香觉得有必要保持距离。
一年见不到一次的人，能少接触就不要接触。
“回来了。”
詹成刚胳膊撑在车窗上，“刚刚我们商量先去定招待所，一路坐车过来有点狼狈，上门拜访不合适。”
“我都可以。”
三位女同志都不认识路。
来到招待所，詹成刚收集几个人的介绍信登记时，前台看了看一男三女，眼神打量。
“你们什么关系？男女不能住一块儿，你要自己开个单间还是跟其他人住。”
詹成刚今天外出没穿军装，一身丁点绿都找不到。
“我单独住，她们三个一间。”
云木香趁机走出去，环顾四周。
招待所是开在街上的，附近有一些门店，朝天空看，可以看到前方伫立的几个大烟囱，还在滚滚冒着黑烟。
她猜测那个方向是钢铁厂。
听到詹成刚说好，趁着他往房间搬行李时，云木香凑过去跟前台打招呼。
“姐姐。”
“呀嚯，我一把年纪喊啥子姐姐，怪不好意思。”
“姐姐这么年轻。”
云木香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冒，感觉差不多才开始装起来。
“我们刚来，还饿着肚子，这附近有没有能吃饭的地方？”
四人介绍信上没写任务，前台闹不清楚这四人是来干什么的。
“吃的，出门右转，街头就是一家国营饭店，不过这个点，国营饭店该下班了。”
“啊，那可怎么办，好饿。”
云木香揉着肚子，明艳美人娇滴滴地皱起眉头，让人看着就想安慰。
女人弯腰，从地下拎出一包桃酥来。
“招待所不卖吃的，这是我买回家给老人的，你们实在饿，就先卖给你，我明天再去买。”
“姐姐，我一看你就是个大好人。”
“嗨，出门在外谁没点困难，你们人多这点肯定不够，要是有条件，往左走没多远能看到供销社和副食品店，里头有卖吃的。”
云木香低头从小包里掏出钱票，递出去。
“等我哥哥姐姐收拾好，我们就去看看。”
“你们一家子都长的好看，来这是出差还是探亲？”前台自来熟地问。
云木香笑着说：“为孩子上学，听说我们这儿钢铁厂子弟中学，考上中专的升学率是全市最高的，我姐姐为孩子就把工作调来这边，姐姐，升学率是真的吗？”
“真的，那没得说，孩子上初中吧，我们初中有一半的升学率，其中三成考上中专，剩下七成考不上的也能继续读高中。”
“上高中，就是没考上中专，所以想换个学校再试一试，中专出来包分配，未来有前途。”
“那就更高了。”前台唾沫横飞。“高中再考中专的，升学率直接能占一半，偷偷告诉你，就算是没考上，咱们钢厂子弟学校高中出来的学生，也能拿到钢厂招工的名额，考上就能吃商品粮。”
真算起来比上中专还快速。
就是没那么稳妥，需要再考一次，人家中专是直接分配。
云木香又打听了一些其他情况，别的不说，钢厂这学校在家长心中地位是真高。
“那在钢厂工作，都分配宿舍吗？”
前台知道她姐姐工作直接调来钢厂，态度认真了点。
什么时候空降来的，不是背后有人，就是自己有本事，都不能得罪。
“我和你投缘，也不说虚的，房子什么时候都缺，光看咱们市里一层层往上垒就知道，能一来就给分配房子的，不是领导就是工程师。”
潜意思：你姐姐什么位置。
云木香坦然，“那轮不到我姐姐，我爸不舍得她累，帮忙找的都是清闲工作。”
前台恍然，这是背后有人的。
这时候詹成刚走下来，手中抛着车钥匙，走到云木香身边。
“走吧，先找地方吃饭。”
前台视线盯着那车钥匙，瞳孔放大。
云木香瞧见，打开桃酥递过去，“我问过这个姐姐，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去了也没东西吃，我们去副食品店买点饼干什么的，距离不远，就不开车去了，我们走着，下午去找房子再开车去。”
詹成刚挑眉，余光看到前台主动说副食品店距离招待所也就一千多米。
等出来招待所，“你刚刚都说什么了？”
“闲聊啊，帮青梅姐找房子。”
前台等人离开，绕过桌子站在门口，就瞧见路边电线杆旁停着的吉普车。
在招待所上班，日常见多了车。
吉普和轿车是最具有代表性的。
前台心里有了底，立马兴冲冲地跟招待所其他人说一声，临时回了趟家。
市里头无论供销社还是副食品店，都比军区要丰富太多。
此外还有食品厂的门市店，各种速食。
云木香选了一堆，临走还加了包桃酥，其他给詹成刚拎着，她自己抱着桃酥，进门看到前台在帮人登记，老老实实地等在旁边。
等待的人听到动静，随意地回头看一眼。
“云木香，你怎么会在这？”
“？”
云木香定睛望着眼前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只感觉到陌生。
“我们认识？”
“忘了？”男人摘掉自己的眼镜，“这样看，想起来没？”
摘掉眼镜的双眼顿时显得无神，男人故意眯着一双眼睛笑，憨憨的样子看起来有弥勒佛的三分风采。
一瞬间，她脑海中就冒出来一个人。
“想起来了，周以臣高中同学，你们当时在班上关系最好，我们中午经常一起坐一块儿吃饭。”
“……？”
谣言。
这绝对是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