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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立了许久,直到连血液也感觉冷了起来,她抱紧双臂,慢慢向外走去。这地宫之中,可真是冷啊。无端由的,她突然想起初来这里之时,本来颇为不喜那“品花阁”三字,但那个向来寡言少语的男子突然很淡的说了句“挺好”,她看着他无伦的容色,只觉内心欢喜无限,于是连自己住处,也用了这名字。便是那一丝丝毫没有温度的温暖,从此伴了她三年,直到
今天。
慢慢走出大殿,她四处环望一眼。
这地宫,真是好冷。
原镜湄整个地宫中几乎寻遍,心中着实焦急万分,几乎就要放弃之时,却终于在那瀑布之下看见他的影子。湍急水流打在他身上,却无异打在她心上,心中一阵强烈的酸楚,原镜湄放声大叫道:“问心,你这傻子,白痴你这样折磨自己,又能挽回什么”
似乎愣怔片刻,庚桑楚这才从瀑布中走出来,向来绮丽无端的脸,此刻却是苍白一片:“我心里不好受,过来冷静一下。她怎样了”
原镜湄怔怔瞧着他,低声道:“我已经检查过,给她一一裹了伤。她全身,几乎几乎是要脱了一层皮,不过这伤看着虽严重,幸好无性命大碍,只她身子本来虚弱,可能要多花些时间静养。”
听到“几乎脱了层皮”几字时,他身体微微一颤,寻了个位置坐下,原镜湄看得不忍:“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浑身湿透的神仙也熬不住。”
摇了摇头,庚桑楚拍拍身边位置,示意她也坐下,默默无言。半晌突然浅浅笑道:“十五岁的时候,我就以为自己今生是没有什么不能舍弃了。”
原镜湄浑身一颤:“那一年你娘过世了。”
轻轻点头,庚桑楚笑意更甚:“娘死了,我觉得今生再无牵挂从我三岁开始,娘教我的每一句话,我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真的很好。你知道的,在娘死了之后,我终于可以冷静的做好每一件事,也不用难过了,也不用内疚了,终于可以成这世上最狠心的人了”他转头静静看着她,她只觉他浑身的力量,此刻都不在他自己身上,不由自主抱住他。半晌,听他在她肩头轻声说道:“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亲切,如同多年不见的故人,但那时我是恨得下心杀她的。但是她那样聪慧,那样善良。她聪慧得让我另眼相待,但是那样慈悲的善良,湄儿,我觉得很累啊,她跟我真是完全不同的人,我看着她做的事情,心里总是又自卑,又羡慕,又震惊。其实你担心得对,我越与她相处,要对她狠心就越发的难”
“她那样的好,喜欢我,不想我杀太多人,造太多孽,于是甘愿放弃自由,想要留在我身边,可是我拒绝了她宁愿她只是个敌人和对手。她为江南的百姓求药,她一路跟来,她在那林中放走了朱陵,埋了那许多人,她今日受的苦难,是她的善良,是为了旁人,却也是为我。如果不是我,其实这每一件事她或许都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她那样聪慧的一个人,怎会一次次让自己这般吃苦”
“她说,即使我要欠,也宁愿代替那千万人吃苦,让我只欠她一个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他靠在镜湄怀中,簌簌发抖,“她说出那样的话。湄儿,我怎么能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原镜湄安静听着,却不知,自己此刻的心痛,与他比起来,孰多孰少。
“我这一生,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遇到她之后,我却总是要千般万般克制自己,却还是一再失了冷静”
“我与她立场如此相悖。就算与她当敌人也可比旁人无比开心。那日我留她在身边,便是存了这份私心。但我每次对她有一分心机,心里便痛一分,再做不到从前的木石之心”
“可笑我庚桑楚,自恃才智,步步为营,运筹帷幄,但即使眼见她因我而受累,我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做。妄我口口声声视她为今生知己,却非但比不上扶雪珞万一,简直要连圣渢那混蛋小子也不如”
“我知道再这般下去自己势必要越发难以决断,终于还是不能留她在身边了”
大雨说来就来,倾盆如注。
站起身来,推开镜湄,他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雨太大,所以他没有看见那个从小就一直注视着他的女子哭得泣不成声。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而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安静守在她床前,少女颜色白得几乎透明,即使睡着,秀眉也是轻微蹙着。庚桑楚不由自主想起第一次见她,那男装的少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莫不洒脱肆意,带着让人心动的明亮,他便是在那样的笑容中心中一动,却又何来今日这般忧虑想着,不由暗叹一声。
抚着她发,长长的眼睫下平日里总灵动飞扬的眸子此刻却是紧紧闭着,惹来怜爱。心中情潮涌动,他终是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尚有些苍白的唇上一吻,花瓣一般柔软的触觉,让他心中几乎哽咽。
低低一声呻吟,却是萧冷儿已睁开了眼。庚桑楚脸上一热,转过头去。萧冷儿伸出手握住他的,笑容却甚有甜意,半晌轻声笑道:“上一次这般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是五年前呢。那时若无云丫头倾力救治,只怕我早已尸骨无存。”勉强抬了头,轻搁在他身上,思绪早已飘得老远,庚桑楚不由自主回过头来,见她唇边若有似无笑容,美不胜收。
“那时我只有十一岁罢。一个人在外流浪了许多天,浑浑噩噩,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去哪里,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她说着轻笑起来,仰头看了看正凝神倾听那人,“喂,你看我像不像个要饭的料”
庚桑楚点了点她额角,笑骂道:“你这又臭又硬的骄傲性子,只怕去偷去抢也不会要饭。”
萧冷儿不由翻翻白眼:“什么去偷去抢这么难听,我还道你要说我宁愿饿死呢。不过你说的倒也对,我那时若不是若不是遇到一些事,只怕还真会去偷去抢的。但那时我什么心情也没有,竟就那般饿了许多天,连自己也不知走了多久,居然就到了江南。江南啊,我从小就听娘说着,心里向往得很呢。”说着悠悠叹了口气,“但那一年,娘死了,我再也不爱甚江南不江南。”她脑海中的江南一直都只伴随记忆中那温柔的语声,她梦中的江南之游,也只愿跟在那人美丽的身后。
庚桑楚神色一动,轻抚她发丝,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那是六年前吧。那一年我娘也过世了。”
萧冷儿心中一震,抬首望他,见他面上微茫神情,不知怎的就觉怜惜,握住他的手:“不要伤心。”
回握住她,庚桑楚俯下身子,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