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两心相悦（三十）（2/2）

陆拾玖拿出转换器，这个他研究了一辈子的心血此刻躺在掌心。

闪着银色寒芒的钢铁架子上，一颗崭新的紫灼石镶嵌其内。

“如果，我早点知道紫灼石产地在北境，如果我阻止了罹祸打破神女结界，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神女结界未损，南境灵气就能如旧。而他若是能早日寻到紫灼石，转换器是不是能早一步面世。

那样，是不是南境北境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偏生，一切都毁在‘阴差阳错’四个字下。

他痴痴地笑着，吊着他前行的最后一口气也断在了这里，绝望与悔恨紧紧缠缚着他。

他蓄力一击，千万般宝贝着的转换器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晚了，实在是太晚了！”他双手抱头哑声嘶吼。

忽而擡起头看着楚沅元，陆拾玖眼中泪水直直落了两行，他似疯似癫：“我才是那个笑话，哈哈哈哈...”

楚沅元眼中水雾漫起，她再度提剑，直刺陆拾玖。

剑刃到了胸膛处，却被一阵红光阻拦。

那是牵心印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它将陆拾玖整个人紧紧包裹着，不让楚沅元寸进半步。

牵心印的功效之一，是持印者之间不得互相伤害。

楚沅元今天杀不了陆拾玖。

“今日杀不了，我就等明日，一直等到牵心印失效的那天。”

“我一会杀了你。”

闻言，陆拾玖却露出一个不合情境的笑容。

“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一种圆满。”

“我这一生辜负了太多人，我的妹妹，我的领民，还有所有死在罹祸偷袭之下的天剑宗弟子。”

他苦求一生的转换器成了废品，妹妹为他的自由而引颈自戮，领民因他的离开而饱受欺凌。

他这一生竟没有顺心做过一件事，实在是太失败了。

陆拾玖厌恶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他的皇子身份没给他带来一点好处，只有无穷无尽的苦难。

如今，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楚沅元说要杀了他，也算是遂了自己最后的心愿。

“可是...”陆拾玖眼中涌出热泪。

即使他愿意的，也不愿意真的死于她的剑下。

他几乎语不成句，一字一顿酸楚道：“我...怎么...能让你亲手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已经带给她太多沉痛，所以更不能让自己的死也成为压在她心上的一座山。

亲自斩杀挚友，这对楚沅元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楚沅元察觉他的后半句语气瞬间衰弱，猛然擡头看去。

乌黑发紫的血液从他的嘴唇中缓缓流出，陆拾玖仍旧笑着，像极了第一次楚沅元见他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笑着对她说，要带她去抓整个灵瑶沼泽最肥美的净水兽。

楚沅元死死盯着他嘴角留下的血迹，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停滞在此刻。

渐渐地，他的鼻子、双眼、双耳也溢出紫到发黑的毒血。

他心存死志，早就服下了致命毒药。

陆拾玖似有所感，伸手一擦，占了满手的血，却不怕。

他攒着最后一口气朝楚沅元说道：“他们都说你是神女转世，会给北境带来第二次灭顶之灾。”

“从前我也觉得神女是不是很讨厌魔族，所以连飞升了，都要设下一道结界，阻碍南北相通。”

“可是，如果元妹你真的如同他们所说是神女转世。那我更愿意相信你。 ”

“北境普通百姓是无辜，他们因为战乱，背井离乡，四处漂泊。”

“如果世界真的有一天还能变好，也请你可怜可怜他们吧。”

每多说一句，他口中的鲜血流出的越快。

这些话一说完，他的脸色颓然灰白下去，面如金纸。

朝着天，他仰倒下去。

楚沅元最终还是伸手，给出这位挚友最后的体面。

“最后一个请求。”陆拾玖如是说道。

“把我葬在莽苍山脉的最高处。”

他埋在那里，就能永远看着南境和北境了。

“元妹，虽然我最讨厌橘子，但是很高兴认识你。”

下一刻，陆拾玖七窍中的鲜血再次翻涌，他倒在楚沅元的怀里永远合上了眼睛。

楚沅元抱着她死去的挚友，冷硬到现在面庞再没能装下去。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右眼在一片萧索中落下一颗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