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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卧云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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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睁大双眼,让到一边,打量对面的祝逢春。法师笑了笑,端起苏融那盏,到佛前引了火,安放在广漆台上,又端起祝逢春那盏,一样引了火,这火比苏融那火大得多,也亮得多,争奈灯油过少,刚刚放好,灯火便倏然熄灭。

“善哉,善哉!”僧人合掌拜了三拜,望法师道,“住持,佛前灯灭,乃大不祥之兆,可要重新来过,乞求我佛宽恕。”

“什么大不祥,此间灯火不知灭过多少,重点一次便是,只要心中之灯不灭,有形之灯灭了又有什么干系。你修行不稳,回去将华严经抄上十遍。”

说着,法师提起油斗,为祝逢春那灯添满灯油,又拿起苏融那灯引燃,末了,法师再次提起油斗,添满苏融那灯。

僧人看着法师动作,心中满是疑虑,正要发问,只见两盏灯煌煌地亮起来,几乎将佛堂照彻。

“阿弥陀佛,是弟子修为浅薄,住持,弟子今晚便抄经。”

“也好。祝施主腹中饥馑,你带她去寮房用些斋饭,我留下诵一段经文。”

闻言,僧人眼睛睁得更大,看祝逢春拱手告辞,才急急结了掌印,道一声“弟子告退”,跟着祝逢春走出佛堂。路上他絮絮说了许多,大意是住持极少陪施主点灯,便是陪了,也不会亲自去点,至于点灯之后留下诵经,便更是闻所未闻。

祝逢春粲然一笑,道:“他看我慧根非常,劝我出家。”

“原是如此,头一次听说住持劝人出家。”劝的还是腰悬利刃的武人。

僧人又打量祝逢春一遍,见她姿态从容,眉目和善,想多问两句,又不知从何问起,只道:“施主今晚想用什么斋饭?”

“有酒肉么?”

“施主说笑,我们修的是禅宗,连净肉也不许吃的。”

“五辛也没有,是么?”

僧人点头,正要解释,便见祝逢春摆了摆手道:“既然什么都没有,捡着有味道的上一桌罢,多点盐醋也是好的。”

僧人不再多t言,只把两只眼睛瞥祝逢春衣上绣纹。这般得住持青眼,想是捐了数千两银子的香油钱。至于劝她出家,多半是这位施主信口胡言。

行至寮房,僧人向主事递了话,主事合掌一拜,引祝逢春走进一处小院。未到正门,两人便闻一阵喧闹,定睛一看,原是唐越陶希夷学射,罗松站在旁边指点。许是看见了她,罗松疾步走来,朗声道:“怎地这半晌才来,那住持都说了什么?”

祝逢春笑了笑,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罗松扶了下额头,道:“费这许多功夫请你,只为劝你当和尚?你哪里有出家人的样子?”

“夫子说我有天分,住持说我有慧根。天纵奇才便是如此,羡慕不来的。”

“我羡慕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头一天出格。”罗松摇摇头,无奈道,“我只是太惊讶,你去这么久,我们三个赌你做了什么,结果……”

“一个没对么?”

“那倒不是,陶教头对了一半。”

祝逢春挑眉,罗松道:“她说你生来便有佛相,住持请你理所应当。”

祝逢春看向不远处的陶希夷,为罗松说了一番话,她和唐越也走了过来,被她一看,她把头一低,两手拢在一起,像做了什么错事。

做了这么久教头,在她面前还是这般扭捏。

便摇了摇头,同主事闲谈几句,送他离开,和这三人一起走进庭院,坐在凳上,抿一口唐越新倒的茶,望陶希夷道:“拿我作赌,赌资是不是该分我一半。”

陶希夷霎时红了脸,从袖里摸出几块碎银,轻声道:“君侯若要,全部拿去便是。”

“随口一说罢了,谁要你的钱。”祝逢春将碎银推还,望唐越道,“你可带了碎银出来,拿两个给我,我的拿去添油了。”

唐越应了一声,去包裹里数出十两碎银二百铜板,亲手装进她的钱袋,正装着,见少了玉坠,幽幽看她一眼。

“我身上一共二两银,不用玉坠抵钱,实在说不过去。”

“多亏带了玉坠,若没有它,你怕不是要用衣裳抵钱。”

“那倒不会,腰刀也能抵。”

唐越轻嗤一声,系好钱袋,又取一锭整十两的银子,交到陶希夷手里。见状,罗松也去摸银子,一边摸一边嘟囔:“我同东风自幼相识,全不知她哪里有佛相,你和那劳什子的住持,莫不是睁着眼说瞎话。”

陶希夷张了张口,道:“佛相便是佛相,我亲眼见过。”

“我也是两只眼睛看她。为何我见不到?”

“你不曾为佛所渡,如何能见佛的真容?”

罗松正要驳斥,蓦地想起陶希夷身世,一时噤了声,半晌才道:“我不管佛不佛的,我只知东风是我心爱之人。”

闻言,祝逢春抿唇一笑,便问他指点射箭的成果。他扬起脸,神气十足地说了一通。祝逢春点点头,随手拿起弓箭,本待射归巢之雀,又念身在佛门,只将弓拉了一半,轻轻一箭,射中萧萧落木。

“你的箭法愈发精益了。”

“三丈之远,能看出什么。”

祝逢春放下弓,此时僧人来送斋饭,四人便走进屋里。斋饭青白一片不沾一点荤腥,祝逢春勉力吃了一碗,送走僧人,起身去包裹里翻检肉干。当晚,祝逢春躺在床上,听着阵阵松涛,想着佛前那两盏油灯,一时竟有些失神。

她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可这接二连三的异事,若无鬼神,又该作何解释。

她向脖颈探了探,拽出一根红绳,上面挂着苏融绣的平安符,自她从军起,这符便一直贴在她的心口,此刻握在手里,竟似摸着他光洁的肌肤。

鬼神虚无缥缈,苏融的真心却触手可及。

后面两日,祝逢春等人探查完猎场,绕道返回朝集院。不多日,北风渐紧,天气渐寒,围猎之日来临。一众文臣武将依礼部安排汇于京郊,清点人数时,魏明渊那边少了一人。丞相颜登询问,魏明渊说那人稍后便到。

许久,西面一串马蹄声急急传来,一点黑影撕破薄雾,化作一位昂藏男子,御马停于数丈之外,大步向众人走来。见男子来临,魏明渊上前迎了一步,祝逢春心中一惊,仔细看来人相貌,只见他面容端方胡须浓长,且眉眼同徐子京极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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