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同寻常的魔神残渣（2/2）
放映机开始工作，一道白光打在荧幕上。
首先出现的，是一片深蓝的大海，随着视角的前进，这片大海越来越深，到了最后，已经近似黝黑，暗沉的色泽宛如钢铁般锋利，只有时不时的海浪还有一线流动的银白，让人感到一丝慰藉。
有谁的心跳声很快，急促的呼吸声传来，镜头转移到天空中的一架飞机的运输仓内部，那是一个正在擦拭枪械的年轻士兵，他看起来很紧张，检查了好几次背上的降落伞有没有损坏。
他同行的人也大多很沉默，运输仓里是针落地可闻的死寂，这让士兵更紧张了，但很快长官的命令打破了这层死寂。
“全体注意！准备降落！”
所有人立马行动起来，当舱门打开，强风灌进来，他们一个个就如同下饺子一样跳下了高空。
年轻士兵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看着三千五百多米外的大海中那一个小小的黑色岛屿，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跳了下去。
在降落的那四十多秒中，当那个岛屿越来越近，士兵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家乡、亲人、学校、街道……
仿佛他饱受战火的十几年人生都被浓缩到了这短短的四十多秒自由里。
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就连不远处战场上的战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终于，士兵安全落地，他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画面突然一花，毫无预兆地跳到了穿着另一身样式军装的士兵身上。
这次的士兵似乎要老一些，他正在战壕里抽烟，刚刚把烟吸到一半，就收到了行动的指令。
他跟着队伍往目的地奔袭，但在中途突然感受到了雨点，他抹了一把脸，摊开手一看，却发现是血，他慢一拍地擡起头，画面又忽然一花。
镜头再次转变，这次是一位军官，站在营地里和其他几位指挥官一起制作沙盘。
几人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慢慢开始互相争执，结果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军官正觉得其他人烦，便主动去接起了下属的电话，但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她说：“你好，以及，再见。”
画面又再次一花，镜头往下一个人跳转……
魈蹙了一下眉，转过头，看向看电影看得津津有味的曼特奥斯。
“这个电影有多长？”
曼特奥斯目不斜视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把自己记得的，所有死去之前的记忆回顾一遍。”
魈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陪着这个看不清脸的士兵继续看了下去。
明明灭灭的光照在士兵和魈的脸上，在两人的沉默中，电影不知道换了多少位主角，画面花了有多少次，还没出过国境线的魈在这次的观影中倒是把世界上所有的人种都认了一遍。
在又一次镜头的跳转后，曼特奥斯突然出声说道：“来了。”
什么？
魈擡起头定睛一看，发现这次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硝烟遍布的战场上倒着无数穿着不同军装的尸体，异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每一次碰撞更是令人触目惊心，猩红的血染遍了这座岛屿的每一寸土地，红到极致，便是最深的黑暗。
生命的价值在这里被量化，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只是一颗子弹或者一把钝刀便能轻易夺走。
数之不尽的人死去，便又有新鲜的血液输送过来，继续毫不珍惜地抛洒在这片土地上，硝烟与死亡湮灭了生命，却带不走在岛屿上盘桓的灵魂和浓郁的情感。
正如蛇会在有田鼠的地方出没，当饱和的养料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满溢而出，被引诱的魔鬼会出现便是理所应当会发生的灾难。
消失已久的魔神残渣降临了，不论是异能力者还是长枪大炮，都对其毫无作用。
人类，在魔神残渣的面前，只不过是束手的羔羊。
这个时期的死亡人数再度到达顶点，电影也不再需要切换镜头，而是从高空往下俯瞰的一个完整画面，在这个视角，可以清楚看到岛屿上的人类宛如被圈养的牛羊，成片成片地被收割死去。
而曼特奥斯只是沉默地看着，哪怕荧幕上的无数个“他”正在绝望地步入死亡。
多像啊，这副鬼蜮般的光景，正如当年在魔神战争的波及下被魔神残渣倾覆的国家，魈垂下了眼帘。
电影将近尾声，曼特奥斯从座位上起身，看着荧幕上尸横遍野的荒凉战场，平静地说道：“抱歉，让你久等了，这么无聊的电影，难得你愿意陪我看下去。”
“……”傩面掩盖了魈的表情，只低低地传来夜叉的声音：“这也是我祓除你应尽的义务。”
曼特奥斯愣在原地两秒，然后失笑道：“这也太负责了吧，你背负的东西比我想的还要多啊，这不是让我有些为难了吗……”
“如果你是指想要让我结束你如今的生命形态的话，不必为难，那对我来说，是已经做了千年的工作。”
曼特奥斯终于收起了虚浮的笑意，露出了真实的情绪——那是早已心生死意，面对死亡的毫无波澜：“原来你已经猜到了啊。”
他转身面向同样起身的魈：“那就不用我主动提出了。”
曼特奥斯敞开双手，宛如在等一个怀抱：“来吧，在这里，终结此世的魔神残渣，也终结早应死去的我们的生命，让一切的悲剧到此结束吧。”
面对毫无抵抗的曼特奥斯，魈没有动，而是问道：“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曼特奥斯缓缓仰天，喃喃道：“遗愿吗……可能是想要再见一次……不，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魈点了点头，手腕上的神之眼燃起风元素的亮光，傩面上的双眼也点亮了两盏幽火，和璞鸢锋利的枪尖在虚空中一闪而过。
不过一瞬，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胸口大敞的曼特奥斯被贯穿了心脏，大片血液喷涌而出。
魈背对着曼特奥斯，收枪而立。
“谢谢。”曼特奥斯嘴角流血地说道，伴随道谢的同时，他的身形渐渐开始消散。
“……”魈取下傩面，嘴角微微拉低。
寂静的空间中，一时只剩下身体崩碎的细碎声响，自称叫作曼特奥斯的士兵慢慢闭上眼，在残留于世的最后时间，静静感受着熟悉的死亡最后一次来临。
突然，黑暗的空间深处飘来了一根洁白的羽毛，轻飘飘地划过曼特奥斯的脸颊。
随后，是琴弦被依次拨动的几声清响，仿佛是谁人在正式演奏前的调音。
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曼特奥斯猛然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琴声传来的方向。
光，照亮了黑暗黢黑的无边空间，一双洁白的羽翼在光源最盛大处展开，无数轻盈的羽毛和蒲公英从高处飘来。
犹如天堂奏响九天福音，伴着遥远空灵的琴声，圣洁不染尘埃的神明，因为听到了信徒的心愿——来到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