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刻构想（2/2）

听到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涩泽龙彦的福泽谕吉擡起眼，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尘歌壶内的美景。

天边是一圈圈金色光晕渲染绽放的日轮，在日轮边，漂浮着朵朵彩云，好似晨曦又好似黄昏的淡金云海将岛屿的下方所笼罩，大川一般的云海往四面八方奔流，冲刷着目光尽头的绵延山峦，而在目光所能看清的更近一点的半空中，则是悬浮着多个错落有致的、被遒曲古树盘踞的磐石小岛。

就像是水墨画一样。福泽在心里默默想到，他转过身，看向掩映在树木和巨大琥珀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他往前走近，在登上一段两边灌丛闪烁着荧光点点的山阶后，眼前豁然开朗。

池馆水廊花榭流水、假山怪石玲珑秀丽、灵沼云池生机活力……但最为显眼的，还是那如飞鸟一般翘起檐牙的巨大古宅。不论在它的周围有多少精巧美丽的小景，它都牢牢占据着这构局精妙的建筑群中最为显著的位置，就好像是彩缎中最艳丽的牡丹，轩昂壮丽。

“真是熟悉的风格，我想想，这个古宅应该是叫做画阁朱楼吧。上次在这个宅子里居住，还是受空相邀的时候。”阿贝多的声音从福泽耳边传来，福泽微微偏过头，便见到了脸上一片怀念之色的阿贝多。

“能够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居住，实在是鄙人之幸。”福泽双手抄在和服衣袖里，语气当中尽显礼节。

“福泽先生放松就好，当初，我在初次受邀去到旅行者的尘歌壶中小住的时候，就总是会听到旅行者说‘当作在自己家就好’。这样想来，也曾在空的尘歌壶中居住过的魈所未说出口的想法也是如此吧。”

“当然喽！你们手中的洞天关牒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不知何时出现的乱步洋溢着高兴的氛围从两人面前路过，“真是的，魈不爱说话，也就只能靠我来为他好好澄清一下了。”

乱步虽然这样说着，脚步却一刻不停地走到画阁朱楼的大门面前，然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哈哈！乱步要先挑一个能够在阳光下慵懒地吃零食的房间！！”

[好魔性的笑声，乱步，你的形象真的一点不剩了。（悲）]

[草，这个笑声我能听一年。]

“真是的。”福泽头疼地扶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略微有些歉意地对阿贝多说道：“请多见谅，那孩子就是这种性格，他并没有不尊重客人的意思。”

“我明白，福泽先生也不用为此道歉。我也是有妹妹的人，能够理解孩子们的世界。”阿贝多露出了一个感同身受的笑容。

[震惊！！！！阿贝多老师居然还有妹妹！！]

[我要看我要看！！]

[虽然还没看到正主，但——组队偷妹妹酱1/100。]

[火速加入。(狗头.jpg)]

“原来阿贝多老师也有妹妹吗？我能否知道令妹的名字呢？”

“她叫可莉，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和乱步的年龄比起来，谁更大一点呢？”

“这有点复杂，要从种族来说起了……”

这边，阿贝多和福泽奇妙地交流起了养娃经验，那边，中也仗着自己有操纵重力的异能力，在天空和各个浮岛上到处乱窜。

[重力异能：我是这样用的吗？（恼）]

[中原中也：我活了！！]

[虽然之前还在吐槽乱步幼稚，但，果然还是小孩子啊，中也。]

“中也——”织田拉长声音把中也叫了回来，“中也，你该休息了。”

“诶？其实我觉得我还不困。”中原中也依旧精力四射，看上去还可以在尘歌壶内搞个天翻地覆。

“不，你已经困了。”织田的笑容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

中也啊哈哈地笑了一声，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织田，刚刚我在天上的时候发现那边还有几座大型岛屿，有些是一片荒芜，但有一个却有着不少建筑，和这座镇风岛的建筑色调和风格都不太一样，是蓝色的屋檐，看着就像小村庄一样，但比起这边要朴素很多。”（注4）

“嗯，这样吗。”织田作之助的神色好像有了松动，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气，转身想要继续去冒险。

“但是，中也，不好好睡觉的小孩子是长不高的。”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好像是锁链一样缠住了中也离去的脚步。

中原中也：会心一击！！！

他顿时蔫了下来，然后好像在掩饰着什么说道：“好吧，但我、我才不是因为长不高什么的才妥协的！”

[好明显啊，太明显了。]

[这是什么傲娇大小姐吗……]

[胡说！！明明是暴娇！！]

织田作之助好像被说服了一般点了点头，“好了，我们去休息吧。”

他们一起往回走，突然，中原中也好像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那只三花猫呢？”

“可能被落在外面了吧。”

两人同时脚步一顿。

“糟了！！！”x2

[夏目老师：世界，遗忘我。]

[孝死我了，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吗？]

[夏目老师：今天我就要去远航。]

[……]

*

魈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城市的阴影里，周围的景物如线条一般往后远去。

察觉到【书】出现在了他的身旁，魈只是投射一秒的注视，便转回目光，继续专心赶路。

【……】

在【书】一反常态、沉默地跟了他一路之后，魈终于还是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停下来，无奈地率先问道：“怎么，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没什么。不管是魈选择留下涩泽龙彦，还是一直以来采取无视的态度对待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文字，我都没有任·何·的·疑·问。】

“……”这回换魈沉默了，“你知道。”

【当然，我当然能够看穿你心里在想什么。】

或者说，这一切本来也是我促成的。【太宰治】擡手触碰了一下自己左眼的绷带，在心里默默想到。

【真的决定了吗？】为了不留下任何致命的弱点，便如同折磨自己一般强迫自己去面临那些危险至极的幻境，或许不过五指之数，或许成百上千，又或许……只是下一次，你便永远不会再次醒来，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在从睡梦中苏醒时，我曾感受到，有很多来自很遥远的地方的力量，努力将我唤醒。”魈的发丝在夜风中摇曳着，他左手的浮云袖在烈风的吹拂下摇摆地像只蝴蝶的翅膀，但他的身形却如松柏般挺立，好似世间永不弯折的矛，“而这，正是那些文字的力量，或者说，隐藏在那些文字背后的生命的力量。”

“就如天理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凡人的世界一样，他们也在注视着这个世界。但我知道，他们和天理不同，他们充满了善意。”

还真是可怕的直觉。【太宰治】略微有些惊讶，虽然知道魈肯定对那些弹幕有了自己的见解，但深层次到这种地步，还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在无垠无尽的世界中穿行，往往需要锚点，以免失去方向。”魈擡起头，看着城市上空寥寥无几的星辰，“那位魔女……既然预言了我的到来，那么她恐怕早有准备。我想，那些文字可能便是她为我所准备的锚点吧。”

【所以，就因为对锚点怀有信任，想要放手一试？】

“不，是不得不试。我不会再沉湎于虚幻的世界，这是……与空的约定。”魈的眼神里一瞬间充满了决绝，这如火焰般炽烈的情感让【太宰治】失去了继续试探下去的欲望。

真是个傻子，和漆黑小矮人不相上下的傻。

就为了断绝在今后的旅途中因为相同的困境从而失败的风险，就做到如此地步……提瓦特，对你来说，真的就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吗？

【太宰治】抿紧了嘴唇，为什么我非得老是遇到这种心中有着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实现的目标的人呢？

太过耀眼的话，可是会让他这种阴暗生物感到困扰的啊。

【嘛，既然你意已决。】

可不要比我先拥抱死亡啊，我会嫉妒的。

“嗯。”魈轻声点头，就好像是听到了【太宰治】的心声后说道。

【……】【太宰治】感到了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合住眼眸，在心里否认了那一瞬间的既视感。

这绝不可能是直觉也能猜到的心里话，只不过是——凑巧。

在【书】继续保持沉默后，魈从高耸的大楼楼顶往下一跃，继续往自己记忆里曾经路过的某个地点赶去。

【太宰治】无声地陪伴在他身边，因为他知道魈将要去往何处，那就是——收养了中岛敦的孤儿院。

黑夜下，修道院的建筑泛着冷硬的月白，一切是如此寂静，就好像这里不是孩子们的聚集地，而是无人的坟墓一样。

魈站在熟悉的铁质雕花镂空大门外注视着这座修道院。

果然，涩泽龙彦创造的那处地点和这里一模一样。

那么，那个孩子……也在这里。

魈无声中便踏入了修道院的内部，他顺着微风的指引，成功找到了正在熟睡的男孩的身影。

他看着那个孩子平静的睡脸，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清。

和幻境中的年龄对不上，但，是同一个人。

“书，涩泽龙彦的宝石，你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我没说过吗？】

“你没说过。”

【诶呀呀，应该是一不小心忘了吧。】

魈：死亡凝视.jpg

【咳咳，那个宝石，是我从另一个世界线带来的哦，不同的世界线，时间也不太一样，在那个世界或许这个孩子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可靠的大人了，但在这个世界他还只是一个没断奶的孩子罢了。】

“……”

魈垂下眼睫，那么，在这个世界，也有另一个涩泽龙彦，只不过，岁数可能也和他壶里的那个不一样。

既然如此……

魈走路无声地离中岛敦更近了一点，他伸出右手，在这差不多五岁大的小男孩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如来时一般，不留下任何痕迹地离开了。

【真是温柔啊，魈。】【书】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又开始油嘴滑舌了。

“哼，闭嘴。”

一仙一书的身影消失在了夜风中，在他们背后，银发的小男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在他歪歪斜斜的刘海下方，一个微弱的风元素符号的印记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小男孩灵敏的嗅觉提醒着他，这里好像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气息。

“清清的……淡淡的……气味……呼，好困……”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又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

此时，在被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寻找的三花猫在哪里呢？

哼哼，身为夜间活动的猫科动物，它现在自然是在遵从着自己的本能，在横滨的街头飞檐走壁。

在它经过了一个破旧报亭的遮挡后，一个穿着棕色外马褂，长至小腿的大衣，头发一半黄一半黑，发尾还有着一片白的中年男子杵着手杖走了出来。他用右手将圆礼帽戴到了头上，然后继续闲庭信步地散步。

[夏目老师，您还真去远航了啊。]

[我猜，夏目老师是有正事要干，才会故意偷偷溜走的吧？]

他从报亭走到了另一条小路，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清晨前的黎明到来了，马路上逐渐有了稀薄的车流和行人。

“早上好！先生！想买束花吗？”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向他热情地推销自己花篮里的花朵。

夏目漱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好啊，有什么推荐的吗？”

（暗语：市政府最近筹备的计划，有合适的人才了吗？）

[草，之前那个预言家呢？赶紧刀了。]

[还搞暗语，这么高级？？？]

[果然，夏目老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总会有自己的情报源。]

脸上有着雀斑的，长相普普通通的少年立马点了点头，他笑容开朗地说道：“我在凌晨掐的新鲜花卉，您一定会喜欢的！这株花的种子，原产地是鹿儿岛那边的呢，您也知道，那边位于最南端，气候更靠近热带，从那里来的种子，一般开出来的花品相也会好上不少呢！”

（暗语：那位人才来自气候比较温暖的鹿儿岛，年龄年轻，家境良好，思想品德和教育资质都居上等，是不可多得的、正适合参与计划的人选。）

[要出新人物了吗？好耶！！！]

[鹿儿岛？好像是霓虹最南端的县了吧？听说是很有名的旅游城市呢。]

夏目漱石微微思索了一下，“花期在这个季节的花啊……能给我具体指一下是哪一朵吗？”

少年将手里的花篮凑近到了他的眼前，然后拨开了花朵的掩饰，露出了一张躺在花篮底下的照片。

[！！！！这是！！]

[卧槽！！！]

[我直接嗨老婆！！！]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照，图里的少年有着酒红色的发色，以及一双浅绿色的眼睛，在那双狡黠的眼睛下还有着两颗对称的黑痣，令人印象深刻。他正在侧头看着什么，但没有由来的，明明他没有直直地看向拍摄者的镜头，却总给人一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发现的错觉。

仔细看，在他头顶的发间还穿过了一条黑绳，但这黑绳被旁边一缕呈更加深红颜色的鬓发遮住了剩下延伸的方向，然后从脑后的发丝中穿出，将他脑后的一截狼尾箍住。

他的脖间戴着一条黑色的颈带，两侧高立着衣领的白色前后外衫将侧面的身体清凉地裸露了出来，但在这外衫之下又有着侧链武装带将底下的黑色紧身衣牢牢固定住，显得干练又不失活力。他的手臂上都戴着带有红绳肩甲的黑色长款护腕，这护腕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手背处，为了透风，这护腕还特意设计成了有着菱形开口的款式。

他的腰间拴着像是下身外套一样的深棕四棱星花饰的下衫，半遮住了其下棕黑相间的短裤，白皙脚背上的红绳向上交叉，将他小腿上的黑色护腿甲和脚上的红底木屐连接在了一起。

[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这什么偷窥者视角？不过，我喜欢，诶嘿嘿嘿嘿~]

[男德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地址在哪里？？？]

[楼上最后还是露出马脚了是吧（x）。]

夏目漱石的目光在接触到这个少年的照片后，停留在了一处，那就是——这个少年腰间的一个有着白色花纹的绿宝石上。

“嗯，不错。老夫对这种花很感兴趣，希望能多买一点，寄送的地址就在老地方，辛苦你再跑一趟了。”

（暗语：我希望能得到更多有关他的信息，请将文件送到之前定好的地点。）

“嗨！感谢惠顾！”

少年就像是一个成功谈成了一笔大生意的年轻人一样，充满干劲地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夏目漱石呵呵一笑，继续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晨间散步。

他走过鳞次栉比的高楼，阴暗无人的小巷，热闹喧嚣的商业街，最终来到了海风吹拂的海边。

他听着耳边海浪扑打到岸边的声音，静静等候着。

天边第一束曙光从海平线升起，在他的身后投射下了一道阴影。

“钟塔侍从的少年天才，涩泽家小少爷的成人体，来自异世界的倒影，以及在横滨中潜藏的魔神残渣……”

他微微擡起帽檐，看着红彤彤的初阳从海面上升起。

“这一切，都是下一代肩上的职责啊。三刻构想，白天、黄昏、黑夜。人物已经聚齐，就让老夫看看吧，只有钻石打磨钻石，才能绽放的光芒。”

*

——横滨火车站。

一个穿着白大褂，内搭浅紫衬衫黑色领带的略显颓废的男人提着手提箱从火车上迈下脚步。

“呼，付过火车票的钱后，包里可真是一点不剩了啊。”他就像任何一个失败的上班族一样叹了一口气，但在他擡起头的那一瞬间，他暗红色的眼睛里又有着一丝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随手揪住了身侧一个男人的手，“我不是说了吗？我的包里可是一点钱也没有了啊，小偷先生。”

看似儒雅的男人，向小偷微微一笑，平白无故让小偷心惊肉跳了起来。

“抱、抱歉！”

“没关系，下次，可不要再这么不小心地把手放到其他人的口袋里了哦？”男人微微睁开微笑的眼睛，危险的气息泄露了出来，但转眼间又收敛成了一个好欺负的颓废样，好像刚刚那一切只是观者的错觉。

但他下一秒口中说出的话又让小偷再次如坠冰窖。

“说不定，下一次你的手就要不回来了呢。”

*

——一处秘密的机密建筑。

“种田长官！”身后职员着急的声音让种田山头火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悠树？今天是我们异能特务科第一天在横滨成立的日子，大家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不是什么很着急的事情的话，也可以缓缓的。”

“长官，那位大人，指名我们秘密招募一个民间侦探事务所的侦探。”

“那位大人？？！！”种田山头火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神情慎重了起来，“立马把那个侦探的简历调给我。”

“嗨！”

“我看看。”种田山头火将文件展开。

文件如下：

姓名：鹿野院平藏。

年龄：16

性别：男

经历：出身鹿儿岛远村的望族鹿野世家分支鹿野院，精通家传武斗术·不动流格斗术，因不明原因，于去年5月离家出走，现在任职于民间侦探社，已在民间积累一定声誉。

荐语：鹿野院才思敏捷，独具慧心。为人虽恃才放旷，仍不掩天纵之资。（注5）此子假有时日，必成大器。

种田放下这简洁得有些过了头的简历，沉思再三，最终还是拿出了印章，在“准许条件”那一栏盖下了红色的“批准”圆章。

这份文件被他装入密封袋，在上蜡封存之后，被装入了暗格之内。

“鹿野院平藏，希望你不会辜负那位大人的期待。”

种田的声音在暗格合上的那一瞬间，消失在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红蜡的气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