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案01（1/2）
双生子案01
盛从周幽深的黑眸, 锁在仡芈桑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神色中闪过片刻的慌乱，下意识就想解释，却很快平静下来，开口嘲讽道, “就算这是先帝的遗物, 但画像上只是昔日的黔西女首领, 我想拿回这幅画, 还需要借助当今皇后之手吗？”
“你确实不一定需要借助李皇后之手”, 棠梨望向他的眼神, 有同情，有不屑, 但更多的是轻蔑。
“只是, 德懿夫人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 没有人会记得这幅画像了，你却依然要费尽心机拿到手，既然拿到手了, 却连带在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么藏在书阁的匣子里，偶尔窃贼般看一眼......
仡芈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究竟是恨她，还是恨自己？又或者说，你恨的只是你以为的不爱你的她。可是，当你看着她要被你害死了, 还在忙着为你洗脱罪名时, 你恨的就只是你自己吧？一个从身体到人格都有缺陷的你。”
“真的是可笑啊，你既然那么恨她生下你, 却不能给予你足够的爱，那你又是如何对待你的孩子呢？你是如何对待阿朵呢？你生下这么多孩子，却又将对自身的憎恶投射在她们身上，不惜将她们当作你追求圆满的t祭祀品，你想要杀死的究竟是她们，还是那个十四岁时杀死母亲的自己？在你心里，究竟是谁更应该去死？”
“阿芈，活埋干净的孩子，真能洗脱你这么多年的业障吗？”
棠梨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伤感。
仡芈桑的表情，有刹那僵硬，很快，他挤出一个冁然的笑容，嘴角温煦的漾开。
“你不懂，她们不像我，怀着对她的爱与信仰，从小就将她奉为神明，却亲眼看着她是如何残忍的抛弃我。若我是一个仆人的孩子，我该对她感恩戴德，可直到我知道我不是，她那些关心和赏赐，就变得偏畸而残忍。而她们不需要经历这种撕裂般的痛苦，她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天神的孩子，然后在还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的肮脏和苦难时，干干净净的死去。永远天真，永远纯洁......”
“很好”，棠梨折服于他病态而完美的逻辑闭环，按照他的逻辑进行思考。
“那个被母亲喜欢的小女孩，应该死在最懵懂无知，天真烂漫的时候，那知道真相后的男孩呢，你给他们安排的宿命是什么？是肮脏的活着，病态的操控信徒，沦为你罪恶的帮凶？还是，你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带着他们这么浑浑噩噩的存在着？”
他脸上显现出迷惘的神色，像午睡后醒来的孩童，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想要躲进母亲的怀抱里，现实却只剩一地狼藉。母亲倒在血泊里，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也是唯一的杀人凶手......
于是，他只能说服自己，他杀掉的是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
那爱自己的母亲呢？存在于他还是个漂亮女孩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只能生女儿的换花草，对吗？是你让那些女人怀孕，若是生下的是女孩，就将孩子留在大木村。而若是奚婆接生时发现是男孩，这些男孩都会被你带走......这些男孩，他们现在在哪？是那三十六个唯一能见你的鬼使吗？”
“这种替换让你很快乐吗？足够你自欺欺人吗？你过去的人生，真的因此而改变吗？”
仡芈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着复杂而困惑的神色。
棠梨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许久，她才缓缓地问道，“你额头的伤疤是怎么回事？盛京城那些欺辱你的人，留下的这道疤痕吗？”
他似乎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中，有些木然的点点头。
“德懿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在她的饮食里下毒了吗？”
棠梨不紧不慢的问着，他这次茫然自失的脸上，生出了些活泛的反应，旁睨着棠梨。
棠梨继续问道，“那时你还是一个孩子，你的毒药，是谁给你的？”
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值得他用心回答，他便认真的回忆着。
“那是我自己买的，在盛京城，你只要有很多很多银子，就算你是一个孩童，也能买到世界上最剧烈的毒药。而我有迫切想要杀死的人，所以我买了许多许多砒霜。”
他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回想此事，依然觉得酣畅而快活。
“那些人死了吗？”
棠梨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平静，或许是心中已有所悟吧。
仡芈桑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种世界上最艳丽的毒蛇，才会有的阴冷眼神。
那是毫无温度，也毫无人性的冰冷眼神，只是看一眼，后背都会唰然一寒。
棠梨看着他唇畔，挤出一丝嘲弄的浅笑，带着回味道，“他们死得很痛苦，服用砒霜后，高高在上的他们，在我面前求饶、呕吐、腹痛难忍，甚至大小便失禁，你知道这个场面，有多让人痛快吗？”
盛从周冷冷打断他的追忆，“你一个孩子能全身而退，所以，是李皇后帮你摆平这件事的吗？她那时或许还不是皇后，只是敬恭王妃而已，帮助你掩饰好这些罪行，你一定很感激她吧？你是在帮她做事吗？”
仡芈桑的瞳孔之中，射出一道猩红的火光，紧紧盯着盛从周，似要将他烧成灰烬。
盛从周却依旧不徐不疾道，“你没有母亲关爱，举目无亲，她帮助你摆平这些事，既能收服人心，又能稳固好不容易联结的两族关系，在先帝面前邀功，你被她当成棋子了！”
仡芈桑的脸上，膨胀着扭曲的痛苦之色。
“盛从周，当日在地牢里，我应该扭断你的脖子，将你碎尸万段！”
他眼睛瞪的很大，因为暴怒布满了红血丝。阴鸷中又带着一丝，疯狂的嗜血。
他本该是条毒蛇，唯一做了一回农夫，反倒被蛇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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