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牙（2/2）

迟未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哦——”

眼看她手上还捏着糖画棍子，温誉文再次朝她摊开了手掌：“给我吧。”

迟未晞这会儿正被他牵着手腕，她已经没办法跑了，只好把棍子递给他，而后再一本正经地小小声：“谢谢。”

温誉文想笑，也学起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用谢。”

今天的糖分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超标了，迟未晞被温誉文牵着走的时候，要变成一个活泼的话痨。

她的鞋尖在跳着舞蹈，嗓音也是雀跃的语调，她说：“小舅舅你知道吗，我以前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糖了。”

说话时，酒吧门前的氛围灯映上她的脸庞，浅浅一道暖黄色，温柔地勾勒出她眼底掩不住的喜悦光亮，她说：“不过妈妈不让我多吃，她怕我长蛀牙。”

“可小的时候哪有什么蛀牙的概念啊，所以我就经常偷偷把糖果藏在床头，每次睡觉前都要偷吃。”

说着，她有点后怕般：“还好还好，老天保佑，让我没有长蛀牙，不然牙齿有洞可丑了。”

待迟未晞把她的惊险历程说完，两人已经慢慢走到了酒吧街的尽头。

灰砖石子路的地面往外延伸，是一道细长的河涌，涌边栽了一棵古榕树，它有着极为粗壮的枝干，看年纪，应该有百年以上。

两人慢慢走到河涌的围栏。

微风轻柔的夜晚，迟未晞盯着粼粼的湖面，心底又漾起了一艘摇摇晃晃的船，她再一次背过身，轻轻让背脊稳稳地贴上栏杆。

随着她的动作，温誉文很快松开了她的手腕。

而后，他也随着她一起，让他的黑色衬衫，微微划过她秀气的肩膀。

一米开外亮了一盏路灯，夜色昏黄，铺向天际的灯光呈老旧的牛皮纸颜色。可惜，它的光亮微弱，实在是没办法把他们站着的地方也照亮。

迟未晞舔了舔她的牙齿，忽地听见温誉文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蛀牙。

迟未晞可骄傲了，她立马侧眸说：“当然没有，我后来都有好好刷牙的。”

“是吗？”温誉文好像不信，偏过头，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嘴角，“我看看。”

他的目光炽热滚烫，快要烧着她心里的船，迟未晞呼吸一轻，她紧紧拽了下身侧的裙子布料，拽出一道蜿蜒的褶皱。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她就已经彻底失序了心跳，她快要对他招架不住了。

迟未晞赶紧收回目光，抿起嘴，她飞速把视线抛向了前方。

耳边随即响起了温誉文的一声浅笑，迟未晞心跳鼓噪，还未等她把心脏抓起来，温誉文叹气的声音已经传来。

迟未晞忽然就感受到了自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无力感，她忍不住想问他，怎么了吗，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平静咽下。

温誉文很快开口，他依旧还是先叫她：“晞晞。”

他有着很是沉重的语气。

迟未晞心下一紧，还是问了：“怎么了？”

温誉文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今年，已经32岁了。”他的目光平静落向前方，紧跟着，他的语速开始变慢，他说，“以前，我一直都觉得，我的人生实在是过于漫长。”

“但现在。”

“我又总嫌它太短。”

“刚刚看见嘉柠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有着比你大九岁的年纪，我这么想要和你在t一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不公平。”

“你还这么年轻，这世界上又还有那么多比我优秀的男孩子，你该有更敞亮的人生。”说到这，温誉文微微笑了笑，侧眸，他看向迟未晞。

染上了自嘲的语气：“如果哪天你与我接触更多，你或许就会发现，你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这句讲完，温誉文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他仿佛又回到了深渊海底，眼里漫起了一道化不开的雾气，沉重、悲伤，如枯木般荒凉。

光是这么想想，好像就已经能让他的灵魂彻底失去了重量。

温誉文的语调突然染上了哀伤，如果她发现，他其实也就这般，她后悔了。

他简直没办法想。

喉结微微滚了滚，温誉文直视迟未晞的目光，腿部的伤口暂且可以愈合，可如果心已经被割走了。

“晞晞。”

温誉文的声音轻得像是要被风吹散，他说：“如果你哪天后悔了，我该怎么办。”

我这漫长的一生，或许连躯壳都不剩，要怎么才能过得完。

这样的温誉文，让迟未晞鼻尖莫名一酸。

如果喜欢有重量，迟未晞忍不住贴近温誉文的胸膛。

她听见了他真切的喜欢，也想，在这个昏暗的夜里，将他变得不自信的心口，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