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1/2）
客套
晚十点, 机场喧闹依旧，温誉文没走两步，察觉迟未晞没有跟上来, 他不由驻足转身，手上的行李箱拉杆随他的动作而旋转, 轮子也一并跟着在地面上滑了半圈才停下来。
温誉文的目光往前探，发现迟未晞仍坐在麦当劳门前的长椅上, 她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 只是这会儿正歪着头，没猜错的话, 她刚刚应该是在追着他的背影看。
一时间, 喧闹的环境成了他们之间的背景板, 两人隔空对视，谁都没有先说话。
不过两秒，迟未晞便起身，直接朝温誉文的方向走去。
回国前，她不是没有设想过他们会再见面，毕竟他和温嘉柠的关系摆在那, 而且在外留学那会儿，梅梳月偶尔飞伦敦, 也会特意抽空去见她一面，因此, 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这种微妙的关联。
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今天。
温誉文没走多远，迟未晞很快便能走到他跟前, 没有了刚刚那份故作表面功夫的热络招呼后, 两人回归现下最真实的状态，陌生、疏远、不熟悉。
他们不是可以说好久不见的关系。
两人一时无话。
空气有一霎的沉默。
温誉文明显没被这份沉默所影响, 他忽然笑了笑，问说：“怎么了？”听起来是尤为关切的语调。
迟未晞摇头，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也礼貌扬起笑脸，客气回应着：“没怎么。”
温誉文便没再多问，很快转身：“那走吧。”
迟未晞：“嗯。”
毫无温度的几句对白过后，随着笑容的僵下来，气氛又开始变得干巴巴，好在机场人声嘈杂，冲淡了他们中间那份肆意横生的微妙尴尬。
还是有些许不自在的。
或许觉得不自在的只有迟未晞。
但她说不上这份不自在从何而来，硬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因为，在他那么狠心地拒绝她之后，她认为，他们的再见应该是不经意下的巧合，而不是他愿意来接机。
正是这个原因，她回来的第一天，见到的第一个人，怎么都不应该是他才对的。
这让她感到意外。
迟未晞朝温誉文的背影看一眼，继续缄默不言。
两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出机场大门，自动感应门随他们的靠近而关了又开，一时间，室外热气扑面，极强烈的冷热交替感袭来，迟未晞一下没能适应这冷热温差，脚步一顿，她忍不住轻声打了个喷嚏。
“阿嚏。”
温誉文随即侧眸，也停下，虚虚朝她看了一眼：“冷到了？”
迟未晞吸了吸鼻子，又搓了搓手上一瞬而起的鸡皮疙瘩，而后才笑说：“没有，估计是一冷一热不适应。”
“走吧。”
温誉文点头：“嗯。”
顿半秒，他忽然说：“最近流感严重。”
没提醒她要注意身体，迟未晞：“哦。”
温誉文便没再接着说什么。
如此生疏而又礼貌的客套，短短一瞬，两人间的气氛开始变得愈发的客气与微妙。
一路走到机场前的临时停车位，温誉文去往后备箱将行李放好，迟未晞站在一侧，很守规矩地没有先上车。
直到温誉文从后方绕回来，开车门，长腿往车内一迈，身体一偏，整个人随即坐下来。迟未晞这才打开副驾门，安静上车，再沉默系好安全带。
两人依旧无话。
温誉文很快启动了车子，单手支着方向盘，一瞬而过的路灯光影划过他稍显锋利的眉眼，再过鼻梁，到嘴唇，而后去往下巴。
他缓缓倒车离开。
那光影继而铺上了迟未晞的手掌心，映入她的眼眸，她指尖颤了颤。
车子随即过闸机，上高架，一路疾驰，夜幕开始在视野里飞速倒退。
迟未晞忽地松了一口气，就在她觉得快要脱离这份微妙的时候，下了高架的车子开始一动不动，他们被稳稳地堵在主干道上了。
迟未晞不由偷偷叹气，澜城的交通，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头疼。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除了电台随机播放的音乐声，就只剩彼此的呼吸声了。
这让迟未晞飞速回想起当年。
也因此，那份萦绕在心口的不自在愈发强烈，犹豫半晌，她决定打破沉默，开口说：“小舅舅。”
闻声，温誉文偏过头：“怎么了？”
偏低的嗓音听起来无不温柔，但迟未晞知道他并没有，只笑笑，仍是客套问他：“今晚是嘉柠拜托您过来接我的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句，给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她不过是为了撇清这次他来接机，其实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根本毫不知情。
没有道理，如果以后还是避免不了会见面，有些事是必须要提前说破的，所以她真正想说的是，当年那份没有戳破的心照不宣，经历了年岁，她已经彻底放下了。
闻言，温誉文不由蹙了下眉，想起电话里，温嘉柠呼天喊地，十万火急，说自己吃错东西进了医院，又说晞晞难得回国，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被放飞机，所以郑重拜托他，让他一定一定要过来接机。
温誉文的视线落在前方的车牌上，扬唇：“嗯。”
他或多或少能察觉到迟未晞心里的那份尴尬，只是那事在他心里也早就过去了，他没那么自恋，小女生一时萌生的情感，他不至于记到现在。
更不至于认为她现在对他还会有想法。
说破了也好。
“嗯——”迟未晞拖长了音调，悠悠点头，很快收回了视线。她的话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什么，不然就要变成掩耳盗铃的解释了。
这之后，两人又是无言，但把话说了出来，横在迟未晞心里那份不自在很快便消散，不管他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便了，跟她已经没关系了。
没多久，车子终于离开拥堵路段，又开始飞速行驶起来。
迟未晞突然降下车窗，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车水马龙，一瞬间，她的思绪仿佛走马灯。
在这一刻，她把所有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都想了一遍。
原来回到故土，竟是这么一种奇妙的感觉。
很快，车子堪堪停在温嘉柠小区门口，迟未晞松掉安全带，客气地和温誉文说：“您不用下车了，行李箱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温誉文随她意：“好。”
下车前，迟未晞仍维持着礼貌的客套：“小舅舅，今晚真是麻烦您了。”
“谢谢。”
温誉文看了她一眼，看她客客气气的，便也笑说：“不客气。”
“那我...先走了。”
“嗯。”
下了车，迟未晞径直朝后备箱走去，把行李箱扛出来后，她扬手按下门，再绕到前方，朝副驾那道半降的车窗挥了挥手。
而后又扬起笑脸，笑说：“小舅舅拜拜。”
温誉文随即点头，一双桃花眼依旧带笑，可那笑不达眼底，给人的感觉既淡漠又疏离，就像他们僵硬了一整晚的关系。
这之后，他启动了车子。
红色车尾灯一瞬亮起，在迟未晞眼里形成一个半大的圈，她脸上仍是维持得体微笑，直到那圆圈越来越小，小到看不见，她才慢慢收敛了笑意，沉沉呼出一口气。
这硬邦邦的体面。
她飞速擡手，使劲搓揉着因假笑一整晚而快要僵硬成石头的脸颊。
累死了！
她再也不想和他见面了！
*
距离上次接机已经过了一周，这期间，温嘉柠每天都要在温誉文面前上蹿下跳，左瞧右看，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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