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1/2）
第18章 第十八章
看着乱步指向自己的手指, 高桥夫人感到极度的荒谬。她反射性地想要反驳，但循着眼前这个少年锐利的眼神，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高桥夫人猛地一转身, 看到了在自己身后的井上麻里真，而那个一向温柔内敛的孩子此时正一脸冷漠麻木地盯着乱步。
“这怎么可能呢……小真这孩子她……”高桥夫人想提起嘴角表示自己对于井上麻里真的信任, 但她看到那冷漠的眼神却只觉得嘴角抽搐, 根本无力动作。
“这绝对不可能！你在骗人！骗人！”一直以来因为高桥美和子的死表现得非常伤心，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黑川善乐突然朝着乱步大喊大叫。
“我们三个人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起, 不管是上课、课间吃饭、放学还是玩耍、逛街, 我们从来都是一起来一起走。平常要是爸爸妈妈有事不在家，我们就去对方家里蹭饭和睡觉……我们的关系，就像是亲姐妹一样。所以说，小真她怎么可能杀害美和子！”黑川善乐诉说着她们三个人过往的点点滴滴, 显然完全不能接受乱步这个荒谬无比的结论。
中也一开始也被乱步得出的结论震惊到了, 但是看着那个叫做井上麻里真的女孩此时一改之前悲伤的模样，变得冷漠甚至凶狠的表情，他也不由得开始相信起乱步所说的话。
于此同时, 有一个疑问也出现在中也心里——到底是什么原因, 让这个不过高一的女孩能够不顾这么多年的友情，痛下杀手？
当然, 这不仅仅是中也的疑问, 大概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疑问。
“如果你是说杀人动机的话, 有哦！”乱步仿佛看穿了中也的想法，竟然直接点了出来。他并没有在意黑川善乐的心情，语调不变地表示自己已经洞悉了促使井上麻里真变成杀人凶手的原因。
“那就请这位侦探先生先说说看吧！我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她要杀害我的女儿！”高桥先生搂住自己趋近崩溃的妻子, 拉着她远离井上麻里真。他勉强保持最后的理智，不让自己看向那个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的女孩。
“促使她杀害高桥美和子的原因, 正是这份多年的友情！”江户川乱步的发言再度震惊在场的人。
他们把井上麻里真排除杀人嫌疑的原因，却恰恰是她犯罪的原因？中也再度感到迷惑，这段将近十年的友情，竟然也能成为斩断她们情谊的刽子手吗？
中也不能理解，她们三人相处的时间比他和新一还要来得久。这么长久的相处，难道都没有感情的吗，她竟然舍得对高桥美和子下手？中也不能想象，还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对新一痛下杀手。
正在思考推理的新一莫名感到背后一凉，还不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正在思索着什么样的理由才有可能杀他。
中也这孩子，可真会类比代入！
大礼堂因为江户川乱步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陷入一片寂静，大多数人还处在对于乱步的怀疑之中。可是虽然暂时还没有看到证据，但井上麻里真这副模样，看上去实在是有鬼，他们不得不信。
唯有太宰治“哇哦”一声，表示出对于乱步的兴致。太宰治虽然对于推理不是很感兴趣，但自信以自己的脑力，找出凶手不是难事。只是没想到，这个学校竟然还有人在这方面胜过他。
“侦探先生，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呢？我还以为我伪装得挺好的呢！”一直冷眼旁观的井上麻里真终于开口，话语里竟然干脆地承认了乱步的指控。
“小真你……”听到这话，黑川善乐捂着嘴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想到已经死去的小美，以及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小真，黑川善乐一下子感到了窒息。
“因为这张照片！”江户川乱步从刚刚拿到的神奈川中学的调阅资料袋中拿出了那张中也曾经一扫而过的照片。
呆滞一旁的黑川善乐听到这迫不及待地抢了过来，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一直熟悉的朋友变成了这幅陌生的模样。
“这不过就是我们初中毕业时班级的合照，有什么问题吗？”黑川善乐并没有从这张毕业照中看出什么端倪。
听到黑川善乐这句话时，井上麻里真冷笑了一下。
照片上是高桥美和子、黑川善乐和井上麻里真三人与自己的同学、老师。每个学校毕业时，大多都会像这样选择班级大合照作为留念，神奈川中学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虽然临近离别，但照片上的人们都还是带着笑容，姿势也不是死板地站立着，大多在两两合作比心，看上去颇为和谐有爱。
黑川善乐想不通，这样一张和谐的照片怎么会是井上麻里真杀害美和子的理由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她此时还是固执地不愿意接受这个明晃晃的现实，不断地洗脑自己，抓住一切想要证明井上麻里真的清白。
江户川乱步勾起嘴角：“确实，乍一看这张照片拍得很好，但其中却存在着不和谐的一个地方！”
江户川乱步伸出手，点了点照片上井上麻里真的位置。
照片上面留着及肩黑色长发的女孩，执拗地用双手手指比出一个扭曲的心，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唯有脸上的微笑弧度标准得仿佛一个假人一般。
在井上麻里真的旁边，她的两个好朋友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左右手和谐地共同比划出一个爱心。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到这张照片，只会感叹这两人一看就是好朋友，而不会把一旁的井上考虑进去。
“在拍摄照片的那一刻，她被你们撇下了！”江户川乱步一针见血地说道。
黑川善乐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愣愣地看着井上麻里真，带着苦涩与怀疑开口：“小真，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井上麻里真冷笑了一下，带着嘲讽的语气重复着黑川善乐的这句话。
“当然不是这一次啊！是因为这种把我撇下的时刻，你们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上演！”井上麻里真用几乎是带着怨毒的眼神盯着黑川善乐。
“三个人的友情永远会有一个人被忽略，只不过在这段友情里，我是经常性被忽略的那一个罢了……”井上麻里真忽然近乎自嘲地说道，她不再看向黑川善乐，而是扭头看向警官们，开始讲述自己的犯案原因。
井上麻里真是一个孤儿，所以她相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也早早知道自己一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了孤儿院门口。
大概六岁的时候，一对夫妇收养了她。养父母一开始对井上非常好，因为他们之前备孕失败，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是把井上当成了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的。
可惜，一年多后，真正属于井上家的血脉突然降临了，很快地，养父母的重心便转移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对于井上麻里真，虽然没有把她送回孤儿院，但他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她。于是井上知道，自己又被抛弃了。
因为两次被抛弃的经历，井上是极度自卑的，她深信自己不配拥有爱。所以哪怕到了上学的时候，她在学校也总是默默在角落里呆着，一言不发。她喜欢观察云朵的形状，倾听鸟儿的鸣叫，她会为它们编造对话，她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肆意生长。
学校里的小孩子总是更喜欢开朗外向的人，所以井上就这样一直在自己的角落里呆着，没有人去打扰她。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黑川善乐的女孩子带着微笑闯进她的世界，说想要和她一起玩，拉着她走进喧闹的人群。
井上记得自己是先认识的黑川善乐，然后通过善乐才认识的美和子。她和黑川善乐以及高桥美和子总是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不管是小学、初中，她们始终在一起。井上麻里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和黑川善乐以及高桥美和子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真是有缘，明明分了好几次班，我们三个人竟然一直在一起，看来连上帝都希望我们一直做朋友呢！”还是黑川善乐最先发现这件事的，她找到井上麻里真和高桥美和子，激动地表示要和她们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们三个人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在一起！”黑川善乐兴奋地定下这个三人小团体。从那以后，无论午休吃饭还是上学放学，她们三个人总是一起行动。就这样，她们成为了学校里有名的幼驯染三人组。
那时候，井上开始觉得，或许自己也有获得爱的可能，却没有想到那竟也是痛苦的开端。
她们三个人的性格各不相同，井上麻里真内向敏感，黑川喜乐开朗大方，高桥美和子优雅自信。井上和高桥可以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若不是黑川把她们连接在一起，可能她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更深的交集。
刚开始小学的时候井上还是很开心的，有这么两个人陪着自己一起上下学，她不再孤单了。可是渐渐地，到了初中以后，她发现自己时不时会被她们忽略。
三个人虽然可以一起行动，但只要是人就会有所偏好。就像井上和高桥都偏好和黑川善乐一起，而黑川善乐则更适应与高桥的相处模式。
比如聊天的时候，黑川善乐与高桥美和子喜欢聊时尚，化妆，八卦这些女孩子最喜欢的话题，而井上麻里真则更喜欢文学，历史这些沉闷厚重的事物。再加上井上内向的性格，理所当然的，在聊天的时候，她基本插不上嘴，只能当个沉默的听众。
比如出去玩耍的时候，黑川喜乐和高桥美和子热爱体验各种新奇有趣的事物，对着漂亮的商店和美味食物打卡拍照。往往在这种时候，井上都是默默跟随，并且负责给她们拍照的那一个。黑川和高桥往往这时候会夸奖井上，说还是她比较体贴，简直比男朋友还要让人安心。
比如海原祭唱歌表演的时候，黑川喜乐和高桥美和子能够自信地展示自己的歌喉和演技，哪怕它并不完美。而井上并没有当众展示自己的自信，她只能默默地为她们加油打气，做些后勤工作。
比如吃饭的时候，黑川和高桥总会拿出自己从家里带的便当一起分享。井上家里可不会给她准备这些，所以往往当井上从小卖部买来午饭时，她们两人已经在天台上快要吃饱喝足了。
因为性格合拍，黑川和高桥的关系更加亲密，两人有什么秘密也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等到井上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们俩默契对视一笑时，才好心为她解答，仿佛她是误入其中的过客。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回，一开始井上麻里真并未察觉自己与她们自己的距离。等到发现时，每一次的忽视对于敏感的她而言就是一次酷刑。
井上不是没有努力过，想要跟上她们的步调。
所以井上努力地了解自己从未感兴趣的化妆和时尚，却在第一次化妆时收获了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与憋笑。带着滑稽妆容的井上那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似的，竟然妄想与这样耀眼的两个人做朋友。
明明是三个人的小团体，井上开始觉得自己在其中格格不入。于是她开始拒绝这种三人一起的社交活动，但还是时不时会被黑川善乐拉着参与其中。
“小真在说什么呢？我们三个人怎么可以少了你呢！”黑川善乐执拗地要把小真从自己内心的角落里拉出来。
一开始井上麻里真还会为此动容，觉得或许这一次不一样了，可惜，一切还和原来没有差别。这算什么，我是你们真挚友谊的见证人吗？井上麻里真咽下这句到了嘴边的质问，但心里已经在默默流泪。
若是习惯了一个人倒还好，可是井上麻里真尝过有人陪伴的甜头，才知道孤独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井上麻里真也曾尝试过自己去找其他同学做伴。可是在其他同学眼中，她和黑川、高桥是绑在一起的幼驯染，他们从未想过井上会想要脱离这个小团体。
所以吃午饭时，他们不会邀请井上，因为“井上同学肯定是和黑川还有高桥一起吧！”。
其他活动时，也大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反正井上肯定更想要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组队吧！”。
哪怕井上表示愿意和她们一起，也会被误会是表面上的客套话。而且，开学这么久，大部分人基本都有自己相处得好的朋友，井上麻里真也不会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等到回过神来，井上麻里真感觉自己好似被紧紧束缚在一座名为友情的牢笼之中。牢笼之内，却仅有她一人而已。
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亲手打破这个牢笼！
这时候的井上麻里真还没有极端的想法，经历过两次抛弃的她觉得这或许是上帝给她的又一次考验。不对，这应该是第三次被抛弃了，她自嘲地想道。
人呐，总觉得第一次受伤会是最疼的，其后倘若经历第二次乃至第三次，想必就会渐渐习惯那种痛苦，变得麻木。
可是井上麻里真没有想到，被抛弃这种事情于她而言是心上的一道疤。第一次被生身父母抛弃的经历给她的心留下一个巨大的伤痕，它在时间的作用下看似愈合了，让井上误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那份痛苦。可是紧接而来的养父母的忽视重新撕开了这道伤疤，鲜血重新流淌。而现在，被朋友忽略的痛苦开始让这道伤口溃烂发臭，她根本无法忽视这份痛彻心扉的感觉！甚至，她的心里开始滋生恶意！
人类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如果觉得痛苦就会下意识地远离。井上麻里真决定离开这里，她要去其他地方上学！
这个念头一出现，让井上麻里真的内心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对，没错，她可以离开这里，去其他的地方上学！这样，她既可以远离养父母的家，也可以在新的地方重新交上朋友！
……
“诶？！小真你高中要去帝丹上学？！可是我和美和子打算直升神奈川高中诶，这样我们不就不能继续在一起上学了吗？”黑川善乐从井上麻里真这里听到她关于毕业后的打算，显得颇为失望。
井上麻里真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心情，略显敷衍地表示：“是啊！这样也没办法呢……”
一旁的高桥美和子伸出手拍拍黑川善乐的肩膀，安慰道：“虽然有些可惜，但好在我们还在一起。到时候放假的时候，我们可以约上小真，再聚一起玩！”
井上麻里真并不想伤害把她从孤独的世界里拉出来的黑川善乐，虽然已经不想再度成为三人组里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她听到高桥美和子这话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如果只是假期的话，那就忍忍，大不了到时候她推脱自己没空就行了。井上麻里真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她已经开始期待高中的新生活了。
“黑川同学，高桥同学还有井上同学，你们怎么又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快点过来拍毕业照啦～”操场上，同班的同学正在擡手招呼她们三人过去。
班上的同学默契地给她们三个人留了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全班同学站得笔直地合照了一张。
然而或许是摄影师觉得这样不太符合青春洋溢的初中少年少女，显得太过死板了。这位扎着小辫子的摄影师忽然缺德地提议道。
“同学们姿势不要太僵硬啊，大家可以两两合作比个心嘛！”
听着摄影师提议的同学纷纷与一旁的人组合比出一个一个形状各异的爱心，哪怕是后排的男生们也别扭地伸出一只手来合作。
井上麻里真不用看也知道黑川善乐早与高桥美和子搭好伴了，她正想和旁边的同学凑合一下，却发现她已经找了隔壁的同学，自己竟然被剩下来了！
是哦，我们班人数是个奇数，如果是两两组队总会多出来一个人的……明明最讨厌被剩下来，奇怪的是，井上麻里真在这一刻心情异常地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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