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蛋饼（2/2）

弋景川马上收了声，压着嗓音说：“我感觉不太好，还有点头晕……”

护士剪了胶带，一边说：“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医生给开个核磁共振。”

“要开，要开。我很不放心。”弋景川忙说。

“那你去找医生吧。”护士说完转头对门外喊道：“下一个。”

……

核磁共振检查室外等候区的靠椅上，弋景川t手里拿着号码纸，跟章千予并排坐着等。

虽已是深夜，排队等检查的人仍然不少。

旁边有一对老夫妻，老婆婆坐在轮椅上喝牛奶，老伴用手托着牛奶盒的底，目不转睛地护着她喝奶。

弋景川歪头看到，撒娇似的对章千予说：“我肚子也饿了，想吃软蛋饼。”

“做核磁共振能吃饭吗？”章千予说着拿出手机，“我先查查。”

“能吃。只要不是检查肠胃，都能吃。”弋景川眼巴巴地看着她，“医院门口一般都有做软蛋饼的，要加两个蛋，不要葱花。”

“行，那你等我会儿。”章千予起身说。

夜里的医院门口，只有一家餐厅还开着，就有软蛋饼卖。老上海软蛋饼在早餐店里很常见，其实就是软面糊加鸡蛋，刷上特制甜酱，再裹上油条和榨菜，就成了。

章千予等软蛋饼的时候，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乔邑打个电话。上救护车之前，就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手指还在屏幕上犹豫，弋景川的电话就打来了。

买个软蛋饼，他却有那么多的话——

“找到卖软蛋饼的了吗？”

“是现做的吗？”

“鸡蛋看着新不新鲜啊？”

“忘记跟你说了，我要多多的甜酱，不要榨菜。”

“有喝的吗？脑袋有点胀痛，想喝冰的。”

……

因犹豫而没拨出的电话，也在他一声声询问中，不了了之了。

……

等候区的人少了些，弋景川左手拿软蛋饼，右手拿冰豆浆，吃得津津有味。

一边吃一边说：“我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经常来医院。我妈妈每次从家里过来，都会给我带软蛋饼。她厨艺不好，但软蛋饼做得很好吃。她会在酱里放很多糖，甜甜的，总也吃不腻。”

“甜甜的才容易吃腻吧？”章千予调侃。

弋景川眼里却没了光芒，淡淡地说：“经常吃才会吃腻……很少吃到，就只会觉得好吃了……我妈妈跟别的妈妈不一样，就算是我生病，她也不能一直陪我的。”

很少见到他落寞的样子，章千予也没经历过这种不同寻常的家庭，倒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安慰。只能磕磕绊绊地组织着语言：“其实……过去的就过去了嘛，现在也挺好的啊……”

弋景川看看她，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都被人给打进医院了，哪里好？”

“乔邑他怎么会……”

“因为我们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啊。”弋景川无奈中透着委屈，“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被他讨厌了。小时候，为了跟他搞好关系，我把我所有喜欢的玩具都送给他，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想跟他做朋友。可他每次看到我，都像是看到了脏东西……可我的出生，又不是我可以选择的……”

弋景川说着，眼圈泛了红，“如果可以选，又有谁会想选一个，妈妈不能陪，哥哥会憎恨，还父亲早逝的家庭呢？”他认真看着章千予问：“他虽然跟你结婚，但从来没提过我的名字，对吧？”

“是虽然是……”

“他说过，连提到我名字，都会觉得恶心。”弋景川含泪却努力挤出笑容说，“其实我想不明白，他有完整的家庭，有父母的爱护，为什么还不满足……什么都要跟我争。”

章千予沉默。她和乔邑一开始协议结婚，就是建立在跟弋景川争财产的基础上的。

“就连你……”弋景川轻轻叹了口气，“也是他发现我喜欢你之后，一定要来抢。”

“什么？”章千予难以置信。

“他看到我们经常一起打羽毛球，就来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弋景川看着她的脸，缓缓说：“我还以为哥哥终于关心我了，就跟他直说了。没想到……没多久，你们就结婚了。感情确实没办法马上就有，但协议结婚，却可以马上办……”

章千予惊讶不已，回想起此前种种，不敢相信乔邑是这样的人。可弋景川的话，却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她惊得语调不稳，问：“你怎么会知道……”

“是他告诉我的。他还发了合影给我。”弋景川说着找出手机上的照片。上面是章千予和乔邑一家人去爬山的四人合影。

他红着眼圈苦笑道：“我以为哥哥只在小时候跟我争妈妈，没想到是所有的他都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