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辣趣辣条（2/2）
老板愣了一会儿，他擡头看向正在扫支付码的王瑾才反应过来。
来买东西的都是客人。
老板立马笑得咧开了嘴角，说：“王老师，买这么多啊，我给你打个九折吧，你付270就行了。”
咕咚。
扫完码，王瑾看着老板递给她的一大袋子辣条，没忍住，又咽了一下口水。
王瑾走后，老板笑嘻嘻地看着王瑾那拎着大袋子的背影。
隔壁的老板调侃他道：“大单子哟。”
他一边收拾摊子，一边说：“最近大家都没少赚吧，这辣趣辣条根本就不愁卖。”
“我可没你那么好运气。昨天有个小孩在我这买了十几包辣趣，没想到那小孩是从家里偷的钱出来买零食，他妈妈揪着小孩的耳朵来我这闹了好一通呢。这钱也不好赚啊。”
“是啊，你说这些小孩怎么这么馋这辣趣辣条呢？”
“可不仅是小孩，大人也馋呢。”说话那人朝着王瑾的背影努了努嘴。
“还真是，看不出来啊，王老师这么老派的一个人居然也喜欢吃这种辣条。”
“我看有些小孩吃辣趣啊，就跟着了魔一样，有几个孩子把早饭钱都拿来买这个了。”
“也不知道这辣条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就这么好吃？”
……
————
吴志强，辣趣食品厂的工人，曾经目睹刚子的死亡。
这天，下了工。他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抽烟。
他老婆推开阳台的门，走了过来，问：“你不都已经戒烟很长时间了吗？怎么又抽起来了。”
吴志强掸了掸烟灰，半天没说话。
老婆这几天感觉丈夫有点不对劲，每天阴沉个脸，人也瘦了好几斤，白头发都新长出来不少。
她有些担心，摸了摸丈夫的手，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吴志强有很多话想说，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犹豫了半天，他最终哽咽着吐出了一个名字：“刚子……”
老婆握紧了他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跟刚子感情好，但他的死是场意外，你不要想太多了。以后，他们家的事，我们能帮的一定帮一点。”
吴志强很想将那天的场景全部告诉老婆，但他转念一想，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让老婆也跟着他烦恼。
他长叹了一口气，只是说：“十万！厂里就赔了刚子家十万，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厂长十分精明，将责任推给了那晚的污染骚乱，将一切说成了意外中的意外，最终只赔了十万块就和解了，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厂长从政府领的污染补贴。
老婆也叹了口气，最后只是无奈地说：“好歹还有十万块钱，我们家……”
他们家的情况更糟。
吴志强低着头，他心里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他家里躺着一个瘫痪的父亲，还有一个得了癌症的岳母，孩子又还小……
他想为兄弟刚子出头，想将一切都说出来，但……
但他离不了这份工作。
钱啊……他们两家可怜人都是为了钱。
吴志强掐灭了烟，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毕竟他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
他起身回到客厅。
一进客厅，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刚放学回来，正坐在沙发上吃……辣条！
就是他们食品厂生产的辣趣辣条！
吴志强心头一惊，血液瞬间就冲到了他的头顶，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儿子面前，夺过儿子口中的辣条，狠狠扔进了垃圾桶！
“谁让你买这个东西吃的！以后不准吃这种东西！”他拽着儿子吼道。
儿子被暴怒的吴志强吓到了，哭了出来。
吴志强却没有因为儿子的哭而温和下来，他反倒捏着儿子的嘴巴，伸手去扣儿子的喉咙：“吐出来！你吃了多少？！全都吐出来！”
他儿子又被吓、又在哭，一下子气管和鼻腔都被堵住了，脸因为憋气都紫了！
他老婆立马冲了进来，去拽丈夫。
但平时温和的丈夫此刻不知道是怎么了，跟发狂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开！
房间里的岳母听到这吓人的动静，立马冲了出来，去护小孙子。
两人合力，这才将人拉开。
他儿子被护在岳母的怀里，又哭又咳，眼泪鼻涕都混在了一起。岳母不停地拍着小孙子的背，心疼坏了。
儿子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吃根辣条而已，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凶！
吴志强眼睛发红，还想去训儿子，却被老婆死死拉住了。
他老婆低头，看到了垃圾桶里的辣条，她擡起头劝丈夫道：“小孩子贪嘴吃点零食而已，就这么一点小事，你有必要发这么大火吗？你好好跟孩子说不行吗？”
吴志强想说这不是吃零食的事，但张了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劝完大人，他老婆又去说孩子：“给你钱不是让你去买文具的吗？你怎么偷偷拿去买零食？以后不准吃零食了，听到了吗？”
他老婆和岳母两个人来来回回劝了好几遍，才终于将这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安抚下来。
他儿子止了哭，却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如果他父母蹲下来仔细看，就会发现儿子的眼神一直落在垃圾桶里的辣条上。
咕咚、咕咚……
他儿子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那包辣趣辣条，他刚刚买的，才吃了一根，就被……就被父亲给扔了。
想吃辣条！
想吃辣条！
想吃辣条！
……
讨厌父亲！
讨厌父亲！
讨厌父亲！
……
儿子在心中狂吼！
吴志强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停地挠着头。虽然他没有再去教训儿子，但心中的烦躁却怎么也散不下去！
垃圾桶里，那袋被拆开的辣条散发着诡异的红油香，太香了，香到让他心烦意乱。
他老婆坐在他旁边，又劝了两句，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说：“咦，这辣条是辣趣牌的，不就是们厂生产的吗？最近这辣条挺火的，我有些同事都在吃呢。东西卖这么好，你们厂最近效益应该不错吧？”
她以为这是个能让丈夫高兴的话题，毕竟工厂效益好，丈夫的工资就高，他们的生活也能好过点。
但没想到，她的话说完，丈夫的脸色更差了。
最近，辣趣食品厂的效益确实很好，厂长还给他们发了一次奖金。但吴志强不觉得那是奖金，在他眼中，那就是明晃晃的封口费！
想到自己为了这笔封口费就丧失了良心，吴志强的心里就更乱了。
他准备跟老婆说，他打算从这家厂里辞职不干了。但……
但看着家里的这一群老弱病残，他最终只是起身，将垃圾袋扎了起来。
他老婆担心地问：“怎么了？”
吴志强憋红了一张脸，说：“扔垃圾。”
那包敞开的辣条让他感觉不适，他必须立马把那玩意扔掉。
提起垃圾袋，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老婆，语气严厉地说：“你不准吃这种辣条。”他想到老婆刚刚说，她有同事吃这种辣条。
老婆有点被他那严厉到凶狠的眼神吓到，很快就摇头说：“我都多大年纪了，哪会吃这种零食。”
吴志强接着又看向儿子，拿出最凶的语气说：“你也不准再吃了！”
他儿子一直站在沙发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他儿子的眼神一直黏在那半包辣条上，他像是被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吸引，就是无法将眼神从那包辣条上移开，直到……
直到吴志强将那个装着半包辣条的垃圾袋扎上。
看到那半包辣条消失在黑色的垃圾袋里，他儿子情绪有些不正常地焦急，甚至瘪起了嘴。
讨厌父亲！
讨厌父亲！
讨厌父亲！
……
他心中吼叫的声音更大了。
吴志强面色沉重地拎着垃圾袋，拉开了大门。
虽然隔着垃圾袋，无法再看到里面的辣条包装袋，但辣趣辣条那独特的红油香味还是溢了出来。
他儿子被那香味勾着，跟在吴志强的身后出了门。
他儿子一路吸着鼻子，哪怕再闻一点点这香味解解馋也是好的。
吴志强拎着垃圾袋，一直走到了小区外，才将手中的垃圾袋扔进了垃圾桶里。
垃圾桶合上，辣条的香味彻底被掩盖在了混杂的生活垃圾里。
一直跟在吴志强身后的儿子急得哭了出来，委屈地嘟囔着：“班里的同学们都吃，凭什么我不能吃。”
吴志强扔完垃圾，正准备抽根烟，还没将口袋里的烟摸出来，他就听见了身后的说话声。他这才发现儿子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一转身，看着儿子对那辣条恋恋不舍的样子，吴志强原本勉强被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就又烧了起来。
他单手掐着儿子的脸，将儿子整个人提了起来，另一手去抠儿子的喉咙。
“吐出来！你以后还吃不吃了？！快吐出来！……”
这一次，没了老婆和岳母的阻拦，他儿子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大约是情绪太过激动，吴志强自己也抱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面前是儿子污秽的呕吐物，但吴志强看着这些呕吐物，紧绷的神经却终于放松了下来。
吐完之后，儿子似乎也从刚刚那种不正常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其实，因为家里的特殊情况，他儿子一直很懂事，这一次，实在是看到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在吃辣趣辣条，他才会没忍住跟着买了一袋。
儿子重新变回那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一边抽泣，一边向父亲保证：“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买零食了。”
吴志强无法向儿子解释自己的行为，在儿子的眼中，刚刚自己应该太过激了吧？
吴志强也重新变成了那个温柔的父亲，抱住了儿子。
随着那包辣条被彻底扔掉，重新变回正常的两父子抱在一起，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