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2/2）

张玄蕴双目湿润，心脏疼的近乎痉挛在一起。“是我，谢子厌，你撑住，师尊会救你的……寒洲，我的生死蛊呢？给他……”

“师姐……你早就给他用了啊。”蚩寒洲还想说什么，旁边的踏风踏雨双膝跪地陡然痛苦出声“魂飞魄散……魂飞魄散，主君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这一瞬，张玄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可此时她毫无灵力什么都看不懂，什么都救不了。

一颗颗泪水承受不住地从眼眶滚落，砸在怀抱中的人脸上。

“咳咳咳……师尊，你在为我哭吗？”谢子厌勉力地擡起手，好似想去触碰那为他而留的泪水，却在半空中无能为力地垂了下去“师尊……对不起……”

一身的罪孽洗都洗不清。

唯有以死相抵。

多希望还能回到曾经，可以一直跟在师尊的身后，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他真的不喜欢……离开她的那些日子。

现在要死了，终于觉得解脱了。

张玄蕴哽咽着抓住他的手，心口疼的要命，想说话，却被喉头尖刺刺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师尊，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将我逐出师门……”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却仍然试图瞪大眼，看向抱着他的人。

没有了来世了……他想看清楚，他想将他的师尊记清楚。

他弓着腰，带血的眼珠颤抖得厉害，拼了命想最后看一眼抱着他的人。

即便是幻觉也好。

可，世界一片血红。

他看不清，他什么都看不清，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冷，刻入骨血的执念却不肯放，“师尊……对不起，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伤害你的师兄师弟……我已经尽量在弥补了……我把命还给他们……”

嘴唇嗫嚅着，唯有抓住紧握他的手凄惶哀求“求求你……能不能原谅我。”

“求求你，不要再……恨我了。”抛弃一身血肉舍去性命，他如今终于有资格，干干净净地祈求她“师尊，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好……”刀割一样的愧疚痛苦里，张玄蕴摇着头擡手去擦拭他越涌越多的血水，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谢子厌，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师尊……”

“是我误会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指尖颤抖地捧着他的脸。

“真的……吗？”他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这一瞬，眼里都有了光亮，就亦如曾经在逍遥仙府时，他总是会跟在她的身后。

本以为长大后会永远跟在师尊的身后，保护她一辈子。

可最后……却刀剑相向，亲手逼死了她。

他亲手杀了……她。

“真的，真的……”心口绞痛泪水涟涟，她生怕他听不清，一遍遍地说着“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真好啊……师尊，原谅我了……”血泪滚落，谢子厌偏头吐出一口鲜血，胸口起伏得急促，可他却缓缓地笑了。

从里到外破破烂烂，可他却努力扬起唇角“师尊，蔡偏不会……不会再伤害你了，咳咳咳……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包括我……我自己。”

“谢子厌，对不起……是师尊不好。”她抓住他垂下的手，闭上眼依然挡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以后不会了……师尊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当初不过是顺手带回家，在身边养了六年，真正好好对他不过最初的那半年时光。

后来，她一步一步将他推向深渊，一次次伤他，逼他回不了头，到头来他却仍相信她。

这个傻子。

怎么这么傻。

“弟子……很开心，你还愿意要我……真的很……开……心。”他抽搐着浑身的鲜血一直往外渗，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却好似知道自己已经是有人疼爱人了，他终于敢开口了“师尊，我……有点疼……了”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

可是，小孩若是个万人嫌万人厌，无论怎么哭怎么喊疼都不会有人给糖吃的。

可是现在，不是了，他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不是生前被人厌，死后无人陪的东西。

他有人疼，也有人爱了。

“师尊……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我真的……好疼……”

张玄蕴泣不成声喉头哽咽得犹如被刺穿，唯有将他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抱得更紧一些“谢子厌……你撑住好不好？”

被整日抽打得皮开肉绽时他没说过疼。

黑龙背山被一剑又一剑刺穿身体时他没说过疼。

被地狱一根根的铁链穿过骨头时他没说过疼。

张玄蕴曾经总是不满他的沉默，疼的时候连大声说出来都不会。

可现在，当他真的说出口时，张玄蕴才发现会如此的难受。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

“师尊……”谢子厌意识混乱好像陷入了最恐惧的梦魇中，声音越来越无力，连强撑的眼也再也撑不下去，留着血泪却还在拼命哀求“你身边……有好多好多人，我怕我挤不进去……我不想一个人……”

“师尊……不要……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了……”

他声音越来越弱“师尊……求求你……”

“不会抛下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保证道“谢子厌，我们再撑一下好不好，我会找到办法救你的……一定会的。”

“好啊……”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师尊……我……”

终究连最后的话都还未说完，染血的手便了无生机地垂了下去。

明知道谢子厌不会真的死，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闭上眼，张玄蕴疼得泣不成声。

她……不是一个好师尊。

甚至是她亲手一步步将他逼到了如今的地步，还在厌弃他性格阴沉扭曲。

神女洞见死不救，任由他死。

双野山将他当做诱饵，不顾他会身死。

黑龙背山，他分明受了天大的委屈，被人一刀刀地凌迟，那些施恶的刽子手受了委屈都有人撑腰，而她为了保全其他弟子，亲手将他身体贯穿。

明明不过十五岁的年龄，却生生承受了这么多的恶意，而她……一叶障目只以为是他性本恶。

“师妹，你没事吧？”“师姐……”

身后的嘈杂张玄蕴统统听不到，她握着谢子厌的手，被鲜血染红的手等待着再次被冰凉的水滴唤醒。

可是几息后，天空猩红的裂纹依旧存在。

天光没有变暗，一切都没有变化……所有的嘈杂的声音全都涌入了耳朵。

她心口瞬间一惊，垂眸看下谢子厌，他还躺在她的怀抱里，闭着眼沾满鲜血的脸生机全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重来……”

“师姐，快走。”

中原九州的修士们大多已经散去，却依然有些人神情不明地站在原地，那模样好似是在确定谢子厌是不是真的生死，或者是在衡量下一瞬就会暴起。

没有给张玄蕴细想的机会。

蚩寒洲竹笛尖锐一扬，轰隆隆大地震颤时，一个硕大的绿色蛇头破土而出。

惊得一众修士纷纷下意识地让开。

“妖兽？”

“这并非寻常妖兽，而是苗疆蛊王的伴生兽”

巨大的蛇尾一甩，眨眼绿蛇就游到了蚩寒洲的面前。

他去拉张玄蕴，张玄蕴抱着谢子厌根本站不起身，最后还是蚩寒洲将谢子厌一手接过，一行人快速地消失在了修士们的眼前。

一直到走出许久。

众人才找了依山傍水之处停了下来。

踏风踏雨一路上强忍的难受此刻终于爆发，两人痛哭地扑到谢子厌的尸体边“主君……”

“师姐？”蚩寒洲连叫了几声才让张玄蕴回过神来。

“怎么了寒洲？”张玄蕴双眼的终于聚焦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蚩寒洲的视线扫了一眼她怀抱里的谢子厌，抿了抿唇说道“我们应该回逍遥仙府了。”

“噢……”张玄蕴点了点头，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不，先回七杀教。”

“师姐……”蚩寒洲还想说什么，一旁的云梦生打断了他“师妹说的不错，先回七杀教，弟子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蚩寒洲闭上嘴，擡手推开了绿蛇蹭过来的大脑袋。

谢子厌死了。

所以……为什么这次没有再重生了？

明明之前那么多次都可以重新再来。

一直回到七杀教，张玄蕴都想不出来答案。

只是在一声声啼哭中，踏雨要将他的尸体接走时张玄蕴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主君需要整理……仪容”看到谢子厌破破烂烂的尸体，踏雨的眼眶倏地一红，强忍着说道“才能下葬。”

“下葬？不不不……”张玄蕴摇了摇头，垂眸看着了无生机的少年“他会活过来的。”

她不相信，明明那么多次都可以重来。

而这一次怎么会不行了呢？

再等等，再等等。

“师妹。”云梦生缓缓在张玄蕴面前蹲下身，擡眸望向坐在软榻上的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师兄，我知道。”她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只是你们……”她偏头看向踏风踏雨“给我找个能存放尸体的冰棺，最好是千年寒冰床这样才行。”

踏风踏雨神情悲痛又复杂地对望了一眼，最后，将张玄蕴带到了寝殿下的密室。

青色幔帐，还残留着桃花馥郁的幽香，与逍遥仙府一样的成设布置，

当她看见自己被保存完好的尸体时，一时愣在原地，心口酸涩难忍，怪不得谢子厌的身上总是会有和她一样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