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2/2)
明明隔着那么厚的门,却依然固执地不肯收回视线。
张玄蕴中午去饭堂用膳时,眼前一亮。
这域外三洲吃的东西格外的清淡,甚至口味偏甜,这一点张玄蕴完全无法接受的。
前两天还好,毕竟生病了没胃口,可是现在高热退去胃口大开,却只能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自然是没有多少胃口的。
却没成想,今日饭堂里竟然多做了好几道辣菜。
这里的人早就习惯清淡的口味,基本没有人来打这几道菜。
虽然不是她最爱吃的,张玄蕴却也一点不客气,看见红彤彤的辣椒就觉得食指大动。
看着她的脚步走向辣菜,浓黑的阴影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而此时毫无灵力的张玄蕴丝毫也没有察觉,指了指三道菜说道“都给我来一份,不过今日怎会多了这些辣菜?”
“最近来了新的厨子。”打菜的人粗生粗气地回答道。
三盘辣菜,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不错,麻辣鲜香味道很是地道。
因为美食,她眉眼松散显得有些愉悦。
看她熟练地将姜丝一根根挑出来的那一刻,谢子厌死死攥着手。
目光颤动间,眼眶顷刻被逼得发红。
僵硬的双腿动了动,眼看他要从阴影里走出的瞬间,脚步却又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旋即,脚尖一转,身影以近乎狼狈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的阴影里。
“主君……你怎么了?”踏雨看着谢子厌捂着头踉跄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大变。
当谢子厌意识清醒过来时,是被踏风的惊叫声惊醒的。
他看着踏雪剑将踏雨定在石柱上,看着一脸惊恐的踏风……他头痛欲裂,震惊地踉跄后退,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竟然又对踏雪动了手。
踏风已经来不及说话了,抱着踏雨就朝翠微门跑去。
踏风回来时,寝殿外没有一个侍女护卫。
雪风穿堂过,谢子厌孤家寡人一个地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黑色繁重的长袍迤地“踏雨……还好吗?”
“死不了。”踏风倏地单膝跪地,神情担忧到悲戚“主君……四厄棋对你的影响……”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
越来越严重了。
一旦情绪稍有起伏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神,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处于充满暴虐杀意的状态。
四厄棋一次次影响他的心神,如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他会彻底和棋子沦为一体,到时候没了神智,蔡偏便能通过万灵蛊掌控他如今拥有的一切。
如果让蔡偏得知师尊还活着……为了催化他体内的四厄棋,蔡偏一定会极尽所能的杀掉师尊……
谢子厌倏地闭了闭眼,隔了许久好似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问道“找到他的踪迹了吗?”
“是属下无能。”踏风捶地“被他用傀儡木脱身了。”
谢子厌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主君,属下派出去的人已经从十万大山中找到了奉山老人,五日后就能到达无涯城,他……一定有办法除掉你身上的万灵蛊。”
只是这两年来,谢子厌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解除四厄棋和万灵蛊的法子。
四厄棋除非种棋之人解除,剩下的唯有死。
而万灵蛊被十万大山里的苗疆人喻为世间最歹毒的蛊,却也是培育极其苛刻的蛊,先要以灵力培养灵蛊,灵蛊长成期间,本体稍有不慎就会被蛊虫吞噬灵力,再吸食血脉而死。
然后再将所有培养大的灵蛊一起放入一具灵力强大的修士体内,经过相互争夺吞噬最终才能培养出一条万灵蛊。
万灵蛊因为自小被灵力培养,几乎无形无色,能和任何的灵脉融为一体,一旦被种进修士的身体里,就会不停的自我分裂。
即便能除掉其中一个却也无法同时间除掉所有的蛊,除非……灵力枯竭身死道消。
种蛊者和万灵蛊有感应,即便种蛊者在万里之遥也能轻易操纵万灵蛊。
所以……这蛊从古到今就没有解。
谢子厌沉默了须臾,拂了拂衣袖说道“下去吧,七杀殿……加强戒备。”
踏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当沉重的大门缓缓合闭,当谢子厌的身影被一点点吞噬时,踏风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狠狠一跳,心口莫名地慌乱了一瞬。
他忍不住又推开门,好似想让更多的光亮撕开这冰冷空旷的黑暗,融化那坐在大殿中的人身上的冰霜。
他大声说着“主君,一定能除掉的,你决不能放弃。”
谢子厌缓缓擡眸,望向门口,看着这个前些日子差点被他杀掉的人,突然牵唇笑了笑“去吧。”
对上那双如深渊般漆黑的双眼,踏风感觉心口慌乱得更厉害了。
不过很快他就强行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想法,主君是什么样的人。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怎么可能被这种事打倒?
一定是他杞人忧天而已。
张玄蕴本是白日里当值。
也不知道谢子厌是不是心情好,总之下午时分有人来通知她不必当值了。
她乐得逍遥,下午在外面闲逛了一圈,在路线记在脑子里,一回房间就开始研究逃跑路线。
“谢子厌这混账迟早夭寿,竟然敢让本尊伺候他?”
张玄蕴冷笑一声,手中的笔重重地划了一条线。
“这么冷的天,他那地方跟个死人住的有什么区别,还敢让本尊天天站在门外……迟早杀了他!”
黑暗中空气似乎波动了一瞬,又很快消弭无声。
第二日,张玄蕴和其余三个侍女去值日时,跟着谢子厌走到了书房。
张玄蕴站在门外,望了眼漫天的飞雪,心想今天又要挨冻时,却听见谢子厌唤了一声“你们都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书房今日竟点了几盆炭火,一进去就暖合得像是春天。
“关门”谢子厌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再说话。
站了不大一会儿,张玄蕴就开始觉得累。
勉强又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下去了开始东倒西歪时,却又听到谢子厌的声音“去告诉膳房今日做佛手金卷、千层蒸糕 ”
一个侍女领命而去。
“后院的雪宴花开了,去折几支开得最盛的放寝殿去。”
一个侍女又领命而去。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张玄蕴和另一个侍女时,谢子厌淡淡地扫了两人说道“去宝阁将汉白玉给踏雨拿去。”
张玄蕴一听,立刻弯腰行礼,转身就走。
结果脚步刚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倏地冷下来的声音“你,去。”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回头就看见另外一个侍女行了一礼,急冲冲就走了。
张玄蕴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应该走还是不走。
谢子厌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你过来,研磨。”
张玄蕴低眉垂目地走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直到张玄蕴走近书桌边,谢子厌的手突然从桌子上垂了下去,那瞬间张玄蕴恍惚看到了谢子厌袖袍下的指节攥得近乎发白。
她诧异了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正要细看时,却已经被厚重的黑袍挡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擡起来。
两人的距离这时有些近,近到张玄蕴又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馥郁幽香。
很浓,好似一整夜都浸泡在燃了香料的房间里。
走神间,力气没控制好,一道墨汁洒了出去。
张玄蕴愣了愣,谢子厌偏头好似看了她一眼,等她反应过来时他依旧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
就在她琢磨正常的侍女应该怎么反应时,谢子厌却突然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哑。
“奴婢知错……”她说完‘慌慌张张’地抽出手帕准备去擦拭他握笔的手背。
就在她的手差点触碰上他的手背时,一股大力瞬间将她拂开。
张玄蕴此时毫无灵力被推得老远的瞬间,就在她差点朝上身后的书架时,身影被一股灵力接住。
她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看到谢子厌眼中的猩红,然后下一瞬……他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书房里。
杀意在脑海中肆虐,那种嗜血的渴望就如万千蚂蚁在血液中乱窜。
他抱着头,双目血红,脖颈的青筋暴突,好似下一瞬就要爆炸来开。
已经,这样严重了吗?
甚至只是靠近也不能吗?
可是怎么能甘心,怎么能……
他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他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她说。
“主君!”踏风心口一紧,二话没说立刻催动咒语。
刹那间,谢子厌脚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符咒,一根根带着符文的铁链从地下激射而出,将他瞬间束在原地。
看着谢子厌挣扎间,被压得生生半跪下膝盖,踏风死死咬着牙。
那是主君自己给自己设的囚牢。
直到约莫一炷香后,被铁链锁住的谢子厌慢慢地擡起头来。
那一瞬间踏风看得心口狠狠一颤。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在主君身上出现。
就像是淌过刀山火海后,却得知唯一的希望是假的。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几天伺候宸华殿的侍女都被通知休息。
“主君。”踏风一走进来,立刻关上门。
寝殿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谢子厌坐在椅子上,身上被无数的漆黑铁链牢牢束缚。
一头长发披散,垂落脸庞,脚下的黑色长袍堆叠,厚重得像永远也磨不散的墨。
这几日,主君一直待在阵中不肯出去。
踏风心头哽了哽,缓了缓才说道“有神罚族的消息了。”
谢子厌立刻擡眸看向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