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2/2）

郑冰没法回答，林夕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一点不知道，他知道林夕肯定知道，但是也笃定，即使知道，林夕也会选择相信他，被偏爱，就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但是等到那份偏爱消失的时候呢？郑冰不知道，因为他失去的时候，没觉得失去，觉得林夕还陪着他，即使是另一种情况。

有一瞬间郑冰觉得吕青山这个孩子讨厌极了，为什么要将现实撕开，让他直面失去林夕的事情，让他继续如此下去多好。

吕青山勾起嘴角笑了，“师伯，掩耳盗铃不适合你，该认清事实了，你选择另一条路的时候，就注定失去的比得到的多。”

吕青山是个聪慧的孩子，哪里看不出郑冰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师父对师伯相当重要。

他们似乎除了恋人未满，师伯一直逃避，他们的关系几乎囊括了所有，是家人，是亲人，是朋友，是知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师父的死，师伯竟然反应如此平淡，就肯定不对，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麻醉罢了。

吕青山挣扎着坐直了，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师伯，你知道你的惩罚是什么吗？”

“什么？”

“死不是最可怕的，是长命百岁的活着，一个人长命百岁的活着。”

说完不管郑冰的表情，吕青山看向蓝湛，“我死以后，将我埋在桃花林里吧，我想守着那里，也许师父哪天回来看我了，对不起，不能陪你到老！”

蓝湛脸上露出哀伤，吕青山的异样他已经察觉，这一阵都神色怏怏的，现在突然精神了，就不是好事。

老人常说，这叫回光返照，蓝润握紧吕青山的手，想扯出一个笑脸，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早晚会有这一天不是吗？我觉得已经很好了，能陪着你如此久，这些年像是偷来的一样，答应我，请不要为我伤心，我想看你笑着生活。”

蓝润胡乱的点着头，眼泪却不争气的留下来，人生终究要离别，生老病死，总是在你没准备的时候出现。

吕青山伸手复上他的脸庞像是要将蓝润的脸深深刻进瞳孔，带着深深的依恋，他的手终究再无力气落下来。

蓝润一把抓住他下落的手，感受手里的温度，再也摸不到的跳动的脉搏，吕青山带着笑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他安静的像是睡着了，可是没有人比蓝润清楚，他死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向自己，再也不会喊自己的名字，再也不会冲自己笑。

压抑的哭泣声，变成歇斯底里的哭嚎，蓝润悲戚的哭喊，惊动了外面所有人，他们冲进来，才发现是吕青山已经死了。

郑冰直愣愣的看着床上，那个叫他师伯的孩子终究走在他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

郑冰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有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不是没见过是死人，他见过的死人多如牛毛，但是没有这次让人伤心。

他明白吕青山那句最痛苦的是长命百岁了，长命百岁的人最孤独，需要看着亲近的人，信任的人，一个个死掉。

蓝润的哭声逐渐小起来，他条理清晰的嘱咐小童去村里找人，去准备棺椁，翻找早就准备好的寿衣，给吕青山换上。

护卫担心忙碌的人冲撞到郑冰，催促他到了另一个房间，郑冰看着这之前充当学堂的房间，桌椅还在，只是上面的尘土彰显着这里已经好久没人使用了。

郑冰走到第一个桌子，那张本来属于林夕的桌子，上面第一本书，熟悉的字体，不用翻开，单看那几个字，都知道是出自林夕的手。

“对不起，你是不是怪我，没照顾好青山？”

“狗屁，傻逼，狗蛋赶紧去看看蓝润那傻子，那小子肯定没做好事，赶紧拦着他！别他妈在这边伤春悲秋了！赶紧去啊！”

林夕在一边跳脚催促，该看到的时候看不到，不该看到的时候瞎看到，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倒是赶紧看到啊，别装看不到。

“死狗蛋，赶紧给我去拦着蓝润，快点！”

可是不管林夕怎么跳脚，郑冰好像是陷入到自己的回忆里，都看不到他的动作，听不到他的声音。

林夕想要自己冲去看看，却被牢牢的束缚在郑狗蛋身边，这次的距离似乎只有三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活动范围就小了，反正肯定跟该死的郑狗蛋有关系。

林夕伸手给郑冰几拳，郑冰碰不到他，同样他也碰不到郑冰，林夕知道在做无用功，依然忍不住生气，想要抽他几拳。

林夕焦急的来回走着，依然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那个开门的小童跑了过来，被护卫拦住。

“放他过来吧！”

虎头虎脑的小童，将一封书信递给郑冰，还带着童音的说道，“师父说给您的信。”

林夕看到上面的字迹，忍不住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终究是晚了。

郑冰愣了一下，没有接过信，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他飞快的冲出去，林夕跟着跑出去，外面的哭声连成一片，那涂着红油漆的棺椁里，赫然安排躺着两个人，已经没有气息。

蓝润殉情死了，随着吕青山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