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灵异恐怖 > 东极西鄙 > 我从不后悔

我从不后悔(2/2)

目录

动作方式和动机,哪一个更叫江匪浅感到困惑?他也说不清,心底下,他觉得千琪大概是疯魔了,说不定是因为自己成为了后土之王的举动让千琪认为自己帮错了人,于是怨恨自己。

这些年中,千琪总会不定时地过来,每一次都悄然无声,将岸上的左土人吓一跳。但是,当他们意识到这个从黑暗中冒出来的庞然大物其实没有任何杀伤力之后,他们的警惕性就放下了,之后千琪来的时候,他们非但不害怕,反而会在岸边缠绕。

左土人的表情无法像后土人一样“写”在脸上,实际上江匪浅总是不知道他们的脸在哪里,他们的情绪都在动作中,江匪浅从那种奇怪的缠绕中读出了他们放松的心态。

起初,江匪浅还捏着一把汗,怕千琪暴起,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千琪着实不足为惧,因为他进不来,左土似乎有一道屏障,将千琪挡在外面,尽管他撞击的很用力,但就是攻不破那一道屏障。

一些时候,江匪浅站在屏障的这一边看着千琪,他想听到千琪的声音,但却知道除非贴近他才能听到,而他又绝不会那样做,或许就是因为懦弱——他不知道千琪是怎么想的,不想面对千琪的指责。

每当这种时候,千琪的动作也不会放缓,仍然猛烈地撞击海岸,动作很大,但是在屏障的这边听不到声音。无声就是最大的声音,千琪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伴随着惊雷似的声音在江匪浅的耳边炸响,让他难以安稳。

今天,他要越过屏障了。

智者紧着劝他:“不要去,那东西和你不同。你不知道,他对左土的撞击很大,我们虽然觉察办不到,但是执吾的补隙却因为这东西的撞击而松动了,我们来日还要想办法把他加固一下。”

“是吗?”江匪浅心中一动:“我怎么不知道?”

智者没想到他会专注于这个细节,有些尴尬地道:“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应当防微杜渐,但是这个千琪造成的损失毕竟还是有限的,我以为不重要......”

“你以为不重要,”江匪浅重复着他的话,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情绪,“确实不重要。没关系,我去,千琪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们面对面谈一谈。”

“恕我直言,老朋友就是每次都隔着屏障对视吗?你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冒险?”智者最后奋力一搏,要劝阻江匪浅。但后者就像是没听见似地,道:“让岸边的人走开。”

智者无奈地应承,目送江匪浅走向了千琪。

越是走近,江匪浅就越显得渺小,千琪的伟大这时候终于显现出来,雄壮的轮廓不能被黑暗遮蔽,朦朦胧胧的显现更加叫人心惊胆战。千琪是后土老神的后人,虽然不及戴胜灵明的对人的威压之剧烈,也浑身的气场也让人呼吸为之一窒。

但这对江匪浅而言毫无作用。恰恰相反,那股子重压施加到江匪浅身上,被后者轻易地化解了,江匪浅身上生出一阵与众不同的气场,和千琪相争斗。

左土的人曾经问过江匪浅这种气是怎么回事,江匪浅解释了,左土人却以就不知所云,于是江匪浅断定,这是后土人特有的东西,是通过体会对方感受到的。

好比一个常人见到一个剑客,被对方眼神中那种凌厉折服,吓得腿软,这就算是被武者的气打败了,折服了。对大多数人而言,这种气既是不可言说的,也是不可见的,但在神师身上却是可见的,神师甚至会以此来进行争斗。而对于江匪浅而言,他从前对此一无所知,但自从被川纳之力灌注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领悟了其中的奥妙。

现在,江匪浅和千琪在岸边对峙,后者的动作停了下来,仿佛在聆听;江匪浅也屏息凝神,仿佛在衡量着气场的重量,准备最后一击。

江匪浅先开口了:“千琪,好久不见。”说着,他走上去,靠在千琪身边。岸边的左土人被智者赶走了,但是还没走远,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律动观察着江匪浅和千琪,那是他们情绪的表达。

江匪浅的心中十分忐忑,他也很害怕千琪不问所以,将他一招毙命,但是纵然是这样,他也甘愿了,如果一直躲藏下去,他只会更加愧疚,更加不安。

千琪没有动,但是忽然,一个枝条带着遒劲的力道将江匪浅掀翻在地,继而鞭笞着他。江匪浅的身体因为川纳而分外刚健,但是却经不住千琪的打击,他很快觉得喉咙发甜,什么东西在喉咙中破裂,流出血来,牙齿也隐隐作痛,让人品尝到了腥味。

江匪浅偏头,吐出一口血。

千琪停了下来,似乎掂量着是不是要继续下去。江匪浅苦笑:“继续啊,打我一顿,我们都舒服了,接下来谈话的时候,你好好说话,不要闹情绪。”

听到这些,千琪反而静止了,每一根枝条,每一缕毛发,整棵树像是被瞬间冰封,没有了丝毫的动作。

江匪浅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生疼,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了,太久了,以至于他经常质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但今天被千琪打了一顿,疼痛给了他确证,反而让他高兴起来。

他双腿颤抖,跪倒在千琪面前,身体和他贴在一起,他听到了——

“你不回后土,反在左土称王,罪不可恕。”

这质问在江匪浅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想解释,只是说:“好,我有罪,你代表后土责罚我。”

千琪从他平淡的话语中砸吗出什么非同寻常的意思,问:“你难道会回来吗?”

“永不。”

“你曾经不是这样打算的。”

“时过境迁,你也不看看左右土发生了多大变化?”

“你忘了自己最初的志愿。”

“这不需要你提醒。”

“你后悔了?”

“不。”

“你应该后悔的,不回去,神徒都看你不起。”

“我不是神徒,不需要被神徒看得起。”

千琪长长叹气:“你在负隅顽抗。你的心上有什么解不开的?”

江匪浅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黑境,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选择,我怎么会后悔呢?你回去吧,不要来闹了,黑境不会为你所动,我也不会随你回去。”

千琪像是一窒,终于道:“好,好,守着你的黑境吧,我看出来了,此地不破,你不会走。”

江匪浅心中微动,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千琪,后者的枝条忽然间像是被飓风侵袭,狂飙起来,整棵树如同乘风破浪,旋然而去。江匪浅正在那风浪中,快要被风吹起来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千琪消失在黑海之上。

千琪走后良久,江匪浅就那么定定站在原地,怅然若失,他从千琪方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但是不敢确定,生怕会错意。流血的嘴角还在作痛,热辣辣的,但是江匪浅的心脏却活跃起来,像是冰封很久的河流忽然迎来了春天的温暖。

此地不破,你不会走。千琪是不是想要让黑境破灭?正如智者所说的,千琪是不是的撞击让执吾补全的部分不再牢固,如果这种撞击持续下去,而他们又不加以修补,说不是左土真的会缺失很大一块,到时候,破灭与否,可就在江匪浅的一念之间。

但是!江匪浅转念一想,忽然发愁:左土是他救下来的,是他将执吾剑的残片放入左土的核心,是他让这块在分离的风雨中飘零的土地重获新生。

每当江匪浅想到这个,充斥他的不是骄傲和自豪,而是后悔和安心交织的情绪:他庆幸自己没有被遮蔽双眼,无视左土无数的生命,但同时他也为自己的选择而失落——为什么他不肯抛下这些羁绊,痛痛快快留在后土,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林砧就不会变成大树。

但是没有如果。

站在漆黑的海岸,江匪浅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颜色,默默的黑暗充斥了他的精神,又像是一浪接一浪,冲刷着他的心扉。

纵然这里没有丘陵起伏,没有崇山峻岭,高山河流,但是江匪浅的心中总是充盈着后土那广阔的河山,每当他极目远眺,看向无名的黑暗的时候,他都像是在远眺美丽的辽阔山河。这就是画地图的功效吧,一草一木全都印刻在江匪浅的心中,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看到后土。

地图!江匪浅心中忽然一动,师父的话忽然间又回到心头,师父说,画图是为了不要忘却,正和着他的名字:江铭,铭刻于斯,永不忘怀。这话的内涵似乎是极其深刻的,江匪浅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却总是参不透。

画图,画图,后土的样貌到底能如何帮助他?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