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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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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她这一句话落下, 陆时年的眉间似乎松了松,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回来。

入目是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扬,眉梢眼角都是明媚灿烂的笑意, 那双眸子微微眨了眨, 似乎是在给陆时年勇气。

陈月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这顿饭本来就是鸿门宴,想要给两个小的施压, 让她们放弃这门婚事, 这么多年来她在陆家说一不二习惯了, 没想到她们这么坚决。

而且, 几乎从一进门开始,陆时年就在护着顾寄欢,尽管她说和顾寄欢没关系, 可明明她身上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顾寄欢。

陈月芳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收紧, 收成了一个拳头,咚的一下重重地在餐桌上锤了一下,哐当一声, 架在碗上的筷子落在了桌面上。

有保姆赶忙拿了双新的筷子递到她的手边, 垂眸轻声道:“老太太……”

陈月芳缓缓舒了口气,松开了手, 接过筷子,语气也稍稍和缓了一些, 轻声道:“罢了,随你们去吧。”

她不是不想发怒, 只是这怒气发不出来,她想到了陆时年的父亲, 当年也是这么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说是要坚持自己的艺术理想。

那个时候她还年轻,还有怒气,她也不肯低头,换来的后果就是儿子远走他乡,几十年来不曾回过家里一面,也不曾和家里有任何的联系。

这么多年,她也老了,早已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刚强,在面对陆家旁系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

怀柔,换一种说法就是,她怕了,她刚才与陆时年对视,她觉得只要她再继续逼迫回去,她们的祖孙情到此为止,失去了儿子之后,她会再失去自己的孙女。

吃过饭之后,顾寄欢和陆时年跟在陈月芳的背后上了电梯,电梯之内一片沉默。

顾寄欢轻轻扣了扣陆时年的掌心,陆时年垂眸过来,顾寄欢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道:“你疯了?”

陆时年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顾寄欢不知道陆时年什么意思,是没听懂她的话,还是在说自己不是疯了。

陈月芳站在两个人前面,此刻三人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顾寄欢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凑近了些在陆时年的耳边轻声说道:“陆时年,你是不是还有些别的打算。”

她没太敢说得太直白,因为虽然把声音压低到了极限,她也不能保证陈月芳是真的完全听不到的。

陆时年也有些语焉不详,含糊说道:“嗯,等以后再告诉你。”

陈月芳微不可查地轻轻叹了口气,陆时年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很隐蔽,但电梯门是不锈钢材质,清清楚楚照出来背后的影子,两个人偷摸摸讲小话的动作几乎全都在她的眼前。

她转回头,缓缓道:“到了,跟我走吧。”

没想到陈月芳会在这个时候回头,顾寄欢讪讪地松开了陆时年的手,有些被抓包的不自然。

可就在她松手的瞬间,陆时年的手又紧紧握了上来,就这么牢牢牵着顾寄欢的手,颔首说道:“是,奶奶。”

她眉眼看向顾寄欢,那双眸子里显而易见比平常多了太多的柔和,甚至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引得陈月芳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希望陆家无后,不喜欢陆时年和顾寄欢这幢婚事,如今走到赶鸭子上架的地步,眼前的场景也在一遍遍提醒她,就算她不喜欢,也改变不了。

不过她陈月芳这辈子都在做旁人看来不可为的事情,她以女子之身经商,担负起这么大的家族,在她年轻的那个时代,旁人都觉得是不可为的,但她做到了。

她不想和陆时年彻底闹到不开可交的地步,却也绝不会就因为陆时年的执着就点头,总是还要试一试。

电梯停在顶楼,这里的装修和,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甚至入目还有一块硕大的匾额——陆氏家祠。

顾寄欢忍不住有些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想象不到有钱人的操作,现在社会,居然还保留着这么大的祠堂,而且改造了别墅的顶楼作为祠堂。

如此离谱的东西放在陈月芳这个人的身上倒也说得通,她实在是个骨子里都是传统骨血的人,陆家这么大的家族、例行的家宴、还有祠堂……这些符号在陈月芳身上都无比契合。

“上次只是跟家中亲友宣布过你们的关系,还没有告知各位祖先,既然今日来了,总要磕个头,求得祖先的同意。”陈月芳淡淡说道,“我们这一支,时年是独苗,婚事不能瞒着祖先。”

推开门就看到层层叠叠的数百个牌位,一股浓重的香火味扑面而来,条桌上供着新鲜的贡品和瓜果,供着一排长明烛火。

因为祠堂在家里,长明烛火不安全,所以平时是不点的,而且地面能够看出来是刚刚打扫过的,陆时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陈月芳,轻轻蹙了蹙眉,这是陈月芳为了此刻专门准备的。

陈月芳率先走了进去,燃了香火,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站在了一侧,看向陆时年和顾寄欢:“你们来磕头吧,第一次见祖先,照例是要三跪九叩,然后入陆家的门。”

顾寄欢不懂这样繁琐的规矩,却也懂跟着陆时年的动作去做,条桌对面摆着一排蒲团,陆时年跪了下去,顾寄欢也跟着她跪在了她身边。

跪下,叩了第一个头,顾寄欢的唇色瞬间缓缓变白了下去,一起一伏之间,胸口难免用力,挤压肋骨,便是一阵磨人的疼痛。

她身形忍不住微微一晃,肩膀微不可查地轻轻撞了一下陆时年。

陆时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顾寄欢今天的状态本来就不是很好,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儿站不住。

她眸色微微沉了沉,然后站起了身,单手扶住顾寄欢的肩膀,缓缓说道:“磕一个头就够了,寄欢来过,祖先已经知道我们的婚事了。”

“时年,不准任性,这是陆家一直以来的规矩。”陈月芳缓缓开口,语气并不严厉,轻轻淡淡的,“无论是新生孩童,还是嫁入我陆家,第一次祭祖就是这样的规矩。”

陆时年的语气有些沉:“我带寄欢回来,不是让她回来受委屈的。”

顾寄欢忍不住微微一愣,眸底软了些,小陆总还是这个性子,外表看上去冷冷的,其实心里软软的,很为别人考虑。

“可规矩就是规矩。”陈月芳一字一句说道,“陆家发展至此,正是因为大家都遵守规矩。”

“那就算做是我嫁入顾家,就不用再守这些陈腐的规矩。”陆时年压在顾寄欢肩膀的手微微沉了沉,擡眸看着陈月芳。

顾寄欢能够感受到,陆时年压在她肩头的手在轻轻发抖。

毫无疑问,她此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面是从小到大最亲的亲人,一面是她在意的人,哪一方面她都没办法抛弃。

很明显,今天是陈月芳安排的一场好戏,她知道顾寄欢身上带伤,就是想要顾寄欢知难而退。

陈月芳此刻又缓缓开口道:“时年,奶奶也是为了你好,人到老了,没有别的念想,不过是想着儿女承欢膝下,不像我这般晚景凄凉。”

她顿了一下说道:“尽管我总说邓凤仙那女人可恶,可我总觉得她过得比我好,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孙子孙子也都承欢膝下,不比我总是孤孤单单。”

末了,她看向顾寄欢缓缓说道:“小欢,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们现在不懂,我说给你们听,我希望你们听得进去,如果你喜欢时年,就不该这么自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陈月芳这一辈子的确过得孤单,唯一的儿子远走他国,丈夫在床上躺了二十年,孙女儿从小在国外长大,回了国也是忙于事业,偌大的老宅,常常只是她一个人。

与其说她在固守家宴这个传统,不如说这是她对自己的安慰,时不时让这所清静的老房子热闹一次,总不至于一年到头都是冷冷清清的。

以势压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少有的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脆弱,陈月芳几乎拿出了所有能拿出来的手段。

陆时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轻声道:“奶奶,我从来没有没有忤逆过你的意思,你这是在逼我。”

陈月芳闻言,语气如常,缓缓说道:“我从来没逼过你,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想法,我现在带你们来祭祖是正当的程序,我没有逼迫你们。”

“奶奶……”陆时年却到底是功力差了陈月芳一筹,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淡淡的喑哑。

“时年。”顾寄欢意识到气氛不对,赶忙出声打断了陆时年的话,擡手攥住了陆时年的手指,看向陈月芳,“奶奶,是不是今天磕完这个头,就走完了今天的流程?不再逼迫时年?”

陈月芳点头:“是,我倒是真的看错了你,为了钱,你甘愿受这样的委屈,股份满足不了你,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把自己撑坏了。”

任谁看来,顾寄欢都像是为了钱,和百分之十的股份比起来,和陆时年在一起,获得的受益更多。也不怪陈月芳也会这么想,实在是陆时年太有钱了。

不过到底是不是为了钱,只有顾寄欢知道,她只是微微笑了下,没有反驳陈月芳的话。

“时年,跪下,我们把程序走完。”顾寄欢说完这句话,陆时年还是不动,顾寄欢轻轻拉了拉陆时年的手,“听话,不过是三跪九叩。”

“你……”陆时年欲言又止。

“我没关系。”顾寄欢眼角眉梢微微上扬,露出来了个明媚灿烂的笑意,眼底都是亮晶晶的,“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情?”

陆时年跟陈月芳发怒,却拗不过顾寄欢,神色微微动了动,在顾寄欢身边跪下,却还是沉声说道:“坚持不下去要跟我讲,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没有受委屈,奶奶说的没错,该走的程序,该遵守的规矩,我们避不开。”顾寄欢倒是很看得开,违背陈月芳意愿的这条路不好走,但是已经走上来了,总不能知难而退。

顾寄欢叩头的速度很慢,每次弯下身挤压到肋骨的疼,是完全没有办法忽视的,但是她却很坚持,每一次叩头都触碰到蒲团,没有一点不恭敬。

所有流程走完,点燃手中的香插入香炉,顾寄欢的脸色都是惨白的,额头上一层浅浅的虚汗,但是眸色却格外明亮。

顾寄欢转头看向陈月芳,缓缓说道:“奶奶,我今日受的委屈,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你和时年日后都不后悔,你信与不信,我都已经说得清楚了。”

她们并没有在老宅居住,深夜,路上的车流已经不再多,钟天开车的速度很平稳,两边的路灯飞速后退,车里静悄悄的。

顾寄欢没有力气去问陆时年,今天为什么突然发疯,要执意坚持这个假的婚约,她累得不得了,斜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陆时年也没说话,她脱了外套盖在顾寄欢身上,看到顾寄欢不太好看的脸色,看到她唇上的一片惨白,有些怀疑后悔,她刚才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

“嗡嗡嗡,嗡嗡嗡——”顾寄欢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费尽了力气拿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挂断,随手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喉头有些微痒,顾寄欢咳了两声,却觉得肋骨被震得微微刺痛,轻轻舒缓了两口气,不敢再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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