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木曰（2/2）
“我住这里吗？”宋杲遇问，“没有床啊？”
“宋杲遇。”常时眼睛无神，像死亡的大海，波澜不惊，湛蓝死寂，“你觉得，你是谁？”
“我觉得我是谁？”
我是宋杲遇还能是谁的认知，在投影仪里放出的视频炸成了碎片。
“宋杲遇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木曰。”
又见面了，不是梦，是面对面的对望。
宋杲遇站在人间，名叫木曰的人站在白幕之内。
他盯着投影仪里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大致相同的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是谁？”宋杲遇转头问脸色刷白的常时，“他是谁？”
“他说他是你。”常时颤抖着肩膀，“可我不相信。”
“不相信？”宋杲遇自我怀疑，这么相像的两个人，真的是两个人吗？
双胞胎很难做到面貌一致，他和屏幕里的人分不出真假，看不到一毫米不相同的地方。
一眼迷惑，几眼沦陷于同一个人的理论中。
宋杲遇背脊发凉，他胆战心惊地问：“我是谁？”
“我是你，你是我。”
一句话打消宋杲遇的疑惑，增添猜忌。
脑海浮现万山集团开展的新技术——新生，利用细胞繁殖将死亡的人重造或者是创造数字生命。
接连不断出现的问题，贺绥的杀心，解温远看他的眼神，从小的遭遇，颜序酌和他之间的种种恩怨纠葛的巧合性，无一不指向一个观点：有人在前面牵着他们走。
事情已经到达终点了吗？幕后操纵的人居然出现了。
宋杲遇环顾四周，只有他和常时。
常时不可能是幕后黑手，他的身份干净，是被父母抛弃在街头的流浪儿，不具备危险。
能躲过解家重重摄像头考验的人，只能是解家自己人。
不是解况，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猜来猜去，只剩下解温远。
久远的记忆纷沓而至，他给解温远死去的丈夫送过花，墓碑上镌刻的名字也叫木曰。
原来他一直在解温远设计的阴谋里穿梭。
他的出生不是意外事件，是彻彻底底由人设计的作品。
打他，剥削他的父母其实是养父母。
多年来悲痛欲绝的少年时代，是别人强加给的伤害。
他的存在为的是复活木曰，一切伤痛可能是为了磨炼他的毅力，让他成为木曰二代，将脾气、性格、模样打磨精致，使人找不出两人之间的差异。
怎么办，他的人生是为了延续别人的生命。
可怜至极。
“谁在恶作剧。”宋杲遇拔掉投影仪的插头，他忍住奔流的眼泪，喊道，“我是克隆人？解叔叔，解温远你不出来解释解释？”
无人回应。
“他不会来，我们走吧，他在外面接应我们。”常时上前抱住他，闷闷的声音从布料里传了出来，“他告诉我，患有Og息素过敏的Alpha，不利用摘掉腺体的Oga做药引，很难渡过24岁，所以他们要找新的Oga做药引。”
不愿面对的残酷现实，往往会一并摆在眼前，霎那间发生，将人逼向绝路。
眼泪糊住眼眶，宋杲遇磕磕绊绊地说：“是宋杲，对吗？”
“对。”常时捂住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常时哭了一分多钟，悲哀的愁绪似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刃，刀刀刺穿器官，七窍流血，痛不欲生。
苦难没有尽头，比苦难更加痛苦的是，你自认为的艰险磨难其实只是苦难史的开端。
现实皆如此，残忍、无情，恶意满身。
常时强迫自己逼散失控的心境，他猛地掐紧大腿，缓过神，寥寥几句，讲述出丑恶真相。
天资聪颖的Alpha留下的子嗣几乎全是Alpha或者Beta，不是因为没有Oga的出生，是因为大多数小Ｏ都死在了手术台。
死在划开腺体，提取信息素原液的某一瞬间。
宋杲遇的手掌贴上肚皮，温度极低，肚子里的孩子，一动不动，他闭上眼，牙齿上下磕碰，口里费力的溢出话：“我要走。”
要走，要逃离颜家，逃离颜序酌。
他要宋杲活着，活在阳光之下，远离黑暗冰冷的实验室，即使，他不再是，他自己。
离开解家大楼的过程很顺利，两人溜入解况卧室。
“拿一份解况的文件，假装出门送文件，这样能躲过保镖的跟踪。”
常时说完话，熟练的向上看，识别系统捕捉到虹膜，说出一句：【识别成功，欢迎回家】，话语过半，卧室门敞开。
“很意外？”
常时面色苍白，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本时间段不会出现在房间里的人，站在了门口，似笑非笑，神态平和，如同久等已久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解况擡起视线，扫过发抖的常时，望向Oga身后，紧抓门把手的宋杲遇，一秒，两秒，像是要用静默的时间将人看出窟窿，良久，他话锋一转，“况且，你们两位能喘气的大活人，从我的地盘消失不见，你认为颜序酌知道后不会把我活剐吗？”
颜序酌确实有杀人灭口之后全身而退的资本，但解况有平定仇恨，赢得恰意人生的能力。
两位Alpha不会有互相残杀的时刻，他俩是君与臣，解况因颜序酌的存在而存在。
解况不可能违背解家意愿，颜序酌更没理由亲手毁掉自己的后盾。
贪心不足的人永远不会舍弃拥有的权利和金钱。
猛虎与恶狼相伴，第一位送命的是奄奄一息的小白兔。
颜序酌和解况流着同样的血，他们之间没有背叛，他们会合伙把别人逼上绝路。
砰砰直跳的心脏静不下来，常时缓慢的吸了几口气，平复呼吸，“我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他一个孕夫，行动不便，怎么跑？”
“谁知道，一回生二回熟，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做离家出走这类事情。”解况点开手环，屏幕上赫然显示颜序酌的名字，他下巴扬起，歪头一笑对着宋杲遇说，“等颜序酌回来收拾你。”
联系上颜序酌，还有逃离的机会吗？
没有。
一点不剩。
只有在等待中迎接宋杳的死亡日期。
不行，绝对不行。
宋杲遇大气不敢喘，冷汗湿透了衣服，他吼道：“别联系他。”
“那你们现在是要乖乖回到房间里，还是我请你们回去？”
解况垂下手，做了请的动作。
“好。”常时走到宋杲遇身边，安慰道，“没事，先回房间。”
柔软的触感靠近，与之不同有个格外明显，硬邦邦的东西戳上宋杲遇大腿。
他滑下手掌，试探性地摸了一把。
冰凉坚固。
是枪。
常时口袋里有一把手枪。
手比脑袋先做出反应，宋杲遇掏出枪，对准解况的眉心，指挥道：“扯掉智能手环。”
“好。”解况挑了挑眉，利落地按开卡口，取下手表，“还有呢？”
“放我们走。”宋杲遇一眼不眨地盯着解况，“我要去……”
解况脚步不歇，径自向他走来。
“别过来！”宋杲遇往Alpha脚底放了一枪，“别以为我不会开枪。”
“你会开枪，可你，敢杀人吗？”解况笑得张扬，一副胜券在握毫不畏惧的样子。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了自己？”常时夺过枪，滚烫的枪口指着太阳xue，烫得皮肤生疼。
受害人转变过程极快，宋杲遇愣了几秒，伸手抓住常时的手，“不行，给我！”
枪不是绝对安全的器材，走火是小概率事件，但不代表意外不会发生。
常时微微一笑，神色平静，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宋杲遇的手，轻声细语的说：“别怕。”
别怕？怎么可能不怕。
五脏六腑拴在一起，撕扯的痛感强烈，宋杲遇张开嘴，才察觉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逃离颜序酌的条件是有人死亡，那他宁愿永生永世和颜序酌绑定在一起。
“我不走了……”宋杲遇掩面而泣，“你松手……”
“宋杲遇你他/妈就是个烂好人！”
离两人一步之遥的解况，左一眼，右一眼，笑容灿烂地欣赏两人之间的互动。
“常时你是认为你的死，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吗？”解况认真思考半秒，“根本不会，你是第十号实验体，不代表解家只有十个实验体。”
砰！
砰！
枪声响亮，冒出的液体染红白衬衫，话语被着急奔腾的血水淹没，解况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把智能手环拿上。”常时松开血肉模糊的嘴唇，“我们走。”
枪声引得解家大乱，呼喊声，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
乘着解家佣人混乱忙于救治解况的间隙，常时领着宋杲遇一口气跑到后门，将手环丢进草丛。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常时哆哆嗦嗦地站在副驾驶门口。
“我，我，手软，开不了门，你来开。”
“好。”
宋杲遇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步伐蹒跚，没有自主思考能力，他手抖的厉害，吧啦了好几次才打开车门。
一旁的常时也不见得有多正常，连上车的力气都是借助于他。
宋杲遇扶住常时的腰，将人推了进去，拉长安全带，扣好。
坐上驾驶位，宋杲遇仍然不在状态。
出来了，他们从颜序酌手里抢回了自由。
“宋杲遇！”
常时的呼唤混在轮胎摩擦路面的巨大响声之中。
瞳孔里的红色六轮大货车摇摇晃晃驶向宋杲遇，他心脏一紧，快速拨动方向盘。
人的反应力，永远抵不过意外来临的那一秒。
路口闯入一辆白色越野车，横冲直撞地朝宋杲遇所在的车辆驶来。
嘭！
火光冲天，血色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