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2）

“开始新的生活……”梁嘉河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早些年你不这么想？”

“因为早些年妈妈也害怕啊。”许清妍握着他的手：“你现在长大了，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妈妈了。你也希望我摆脱那个男人，你也希望我过上好日子吧。”

“不对。”梁嘉河甩开她的手：“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需要你，是你从来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我并不是不想让你过新的生活，而是你明明也想摆脱这个地方，你明明也想摆脱那个人，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独自痛苦十八年？！”

“想逃离这个地方的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吗？许清妍，”梁嘉河终于忍耐不了了：“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当初害怕，所以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梁震身边，你现在不害怕了，你想彻底摆脱他，那我呢？我就不害怕？我就不想摆脱他？”

“你以为我会为你开心是吗？你以为我会说‘妈，你走吧，以后一定要过的幸福。’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梁嘉河看着她，良久道：“也许几年后的我会，也许要等我对十八岁前经历过的所有事释怀，也许我永远也不会，但现在我是绝对不会为你开心的。”

许清妍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的啜泣声传到了梁嘉河的耳朵里。

他曾经无论怎么样，无论心里对许清妍多么失望，他还是无法抗拒她的泪水，只是这次梁嘉河不再停留。

“你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我不会祝福你，”梁嘉河道：“我心疼我自己。”

梁嘉河此刻终于意识到，他活了十八年，身后竟空无一人。

他这次又被人抛弃了，许清妍要过上新的生活，而他，这个痛苦的日子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成长的代价是痛苦的，是一直痛苦的。

看来许清妍已经找梁震说过了这件事，她又再一次的把问题抛给了梁嘉河。

梁嘉河进门，对上的就是梁震那带着恶意的目光，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小子还敢回来！那女人是不是你指示的？！一个一个都巴不得走是吧！”梁震怒吼道。

梁嘉河不想跟他争论，现在这个情况已经这样了，就随便，随便梁震怎么想的。

是不是他指示的也好，即使的确不是他指示的，但现在的梁震就是想要找他的不痛快，即使他否认，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要骂就骂的快一点，我还要回去复习。”梁嘉河道。

梁震觉得自己的颜面受到了轻视，眼前的这个人，从小到大，如今已经长的比他还要高了，也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他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无法掌控梁嘉河了。

“妈的！”梁震狠狠地瞪了梁嘉河一眼。

“给老子快滚！”

梁嘉河拾起地上被梁震扔掉的先前放在桌子上的书回了房间。

还能听见梁震在外面怒骂的声音，梁嘉河靠着椅子的靠背闭上了眼睛。

啊——

高考……

快来吧。

快来吧……

梁嘉河睁开眼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即使现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但是他不学点什么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

写到后半夜他又突然想起许清妍说的话，越想就越写不下去，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梦里，梁嘉河梦见自己坐在高考考场上，写完英语听见最后的铃声，还有广播里响起的“考试结束，停止答题，全体起立。”

他感受到一阵莫大的释怀，心里并没有终于可以离开的激动，但他还是忍不住落了两滴泪，不为别的，只为这些年痛苦的日子。

梦醒了，他看着卷子上的水痕发了会儿呆，而后又匆匆收拾了东西继续开始新的一天。

窗外的鸟叫声越来越响了，日子也渐渐变热了。

梁嘉河坐在窗边，旁边是崔玉成写字的沙沙声，讲台上是老师讲题的声音。

周围同学的鼾声轻轻地跟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这个班里已经没有剩多少学生了，临近高考，反而他们过的更猖狂了，已经没有老师再会苦口婆心的劝导他们多学一会儿，因为他们的人生在选择睡觉的那一刻就定型了。

梁嘉河扫了眼窗外，一只麻雀停在了窗台上，往班里探头望了望，最后又飞走了。

他的思绪短暂的游离了一会儿，又回到了黑板上，这道崔玉成一直无法攻克的圆锥曲线第二问，梁嘉河给他讲了数不清多少遍，他一遍一遍的讲，崔玉成一遍一遍的做。

此刻，他终于听到崔玉成放下笔的感慨声，无视着老师愤怒的目光，崔玉成冲梁嘉河嘿嘿一笑，手上都是铅笔灰蹭上的痕迹。

他举着写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纸笑道：“我做出来了。”

梁嘉河点了点头，此刻他心里莫名的涌上了一丝希望。

越到高考越强烈的希望。

他不清楚崔玉成到底能不能在高考考场上做出来，也不清楚这次的答案是不是他误打误撞蒙出来，这一切，在崔玉成放下笔冲他开心的宣告做出来的那一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也许高考的确是人生的分水岭。

于他而言，的确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高考上，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

相同的是，无论想法是怎么样的，无论以后的路是怎么样的，高考后的解脱都是一样的。

梁嘉河的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的画着。

高考啊。

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