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2)
“我哪有装?”闫梧桐悻悻道,“我刚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
“那就是我忘了。”
戎玉怡停下刀牛排的动作,吊眼瞅她,信了。记不住那天发生的来龙去脉,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失守秘密这种事,是闫梧桐能干得出来的事,不怪闫梧桐,她现在要记住的事情太多了,孩子丈夫娘家婆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加起来一百多个心眼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占满她大脑容量的运行内存,不像自己,只需要专心做科研,闲暇时间应付温铩羽即可。
“我真忘了。”闫梧桐还以为她不信,认定自己欺骗她,“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真的忘了而已,那在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这事的情况下,我肯定要装一装嘛对不对,玉怡,你能理解吧?而且,我忘了你提醒我就可以了啊,干嘛威胁我,你也知道我这人健忘,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现在都第三个了,你体谅一下嘛,好吗好吗?不要生我气了。”
一孕傻三年。戎玉怡不理解怎么会有女人这么说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有没有根据,有没有研究理论支撑?
她更倾向是人在接触新事物时本身就会无暇顾及旧事物,毕竟人的精力和耐力就这么多,忽然有那么一天,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面对新的挑战,又要维持顾全本就不算游刃有余的生活,犯错是在所难免的,毕竟是个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会忽然健忘那么一两次,就这么如此简简单单把错误归咎于在怀孕上,是因为怀孕才会犯蠢,也未免太……
戎玉怡短暂地没说话,过了会儿才点点头,示意这件事翻篇,并问:“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闫梧桐摇摇头,习惯性地抚摸臃肿的肚子。
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从戎玉怡的视角望过去,感觉她肚子里的东西快要撑破她的肚子。
戎玉怡倒不对此感到抵触,见识过温铩羽和温姨的相处后,她对家庭或多或少有一点向往,如果她有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不会让她遭受自己那样的童年。
只是,她觉得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很可怜。
听说袁家看闫梧桐的饮食看得很严,她第一二胎一个八斤,一个七斤。分娩用的是二十多年前创新的一个莲花分娩法。
戎玉怡最初以为这个分娩方法与佛教有关,毕竟佛教把莲花看作圣洁之花,以莲喻佛,世间佛和菩萨的造像都是坐或站在莲花上的。
后来,戎玉怡才知道原来这个“莲花分娩法”指的是婴儿出生后,让胎盘和脐带仍与新生儿相连,这个连接的过程会持续三到十天,最长十天会自然脱落,期间闫梧桐得和孩子形影不离,还要随身带着脐带和胎盘。
这件事她是从温铩羽口中听说,那天戎玉怡刚放学回家,在岛台写作业,边陪他做饭,粉嫩带有好看纹路的西冷牛排肌理分明被他平铺在切板上,他加入各种调料去腌这块肌肉组织,腌着腌着,他忽然想打破平静,便说起最近发生过的这么一件事。
戎玉怡听完大受震撼。
这种做法,在没有医学常识的普通人视角看来,相当于让一个婴儿附着一个腐烂的器官;
在有点儿医学常识的普通人看来,会有败血症血液感染的风险。
而在没什么医学常识但有人类常识的人看来——温铩羽的原话:“动物都知道崽子出生后要把脐带咬断,把胎盘扔了或者吃了。”
某天维持大家庭关系的午后茶话会上,庭院的百年梧桐树下,闫梧桐抱着孩子热情地对她分享了这个分娩法。
换来戎玉怡不赞同的眼神,闫梧桐也失了分享的欲望。
闫梧桐说:“玉怡,你是有所不知,婴儿出生后,还有三分之一的血液仍然留在他的胎盘里,留着脐带和胎盘能让宝宝的血液回流,这血液里富含氧气和铁,会让宝宝拥有更加强壮的身体,而且宝宝用完之后,还能用来制造药物,能治疗许多疾病呢……你还真别不信,玉怡,术业有专攻,你是研究大脑的,怎么明白生产是怎么回事儿?你甚至连新手妈妈都不如。”
“……”
戎玉怡惊讶,天杀的袁康曜居然这么洗脑他的老婆。
戎玉怡是不明白生产,但她起码知道伤口会感染,在闫梧桐的整个描述过程中,她只能想象到:残留在脐带里的血是凝固的死血和血浆残留物,即无法回流,也没有所谓的氧气和铁,这是细菌与真菌滋生的培养基,而脐带则是人为制造的大面积开放创口,仍然连接着婴儿的血管。
知道的越多,戎玉怡愈发心里五味杂陈,有口难言,因为比起她,闫梧桐显而易见地更信任她的丈夫。
“你看,DANIEL和Elizabeth多健康,每天蹦蹦跳跳,多活泼可爱,这足以证明这个分娩法是有用的,是正确的。你看陈家那个,出生就先心,箱子里躺了一个多月才救回来,唉。还有你家那位大哥,心脏也……玉怡,我也是念着你好才语重心长地告诉你这个方法,不然我是闲着跟你说这么多你不想听的话么?”
……
回家路上,温铩羽开车,听完笑得不行:“那他们知道,DANIEL、Elizabeth是源于希伯来语的基督教教名吗?”
……
空旷宽敞的餐厅,几根承重柱支着天地板,边上一排别着耳机的西装猛男,分别守着门口与各个岗位。
餐桌上每个人不时交头接耳,说话音量不大,看上去紧张,但没到慌作一团的地步。
闫梧桐满脸担忧,喝着新鲜橙汁,说:“不知道Feather有何用意,居然把陈家人都叫来了,陈家人内斗还没结束,温家那几个看样子也不是心甘情愿来的,所以……其实跟车是不是没关系啊?是不是只是我们想多了?”
戎玉怡瞥她一眼,想她应该是不知道名单的事情。
转念间,不过也是,像闫梧桐这样抱着侥幸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毕竟谁又能想到,在座各位都是“同好”呢?
大家都在同一天、对同一辆车动了手脚,这说出去谁敢相信?
即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没有人敢戳破这层纸,大家都怕把自己的秘密拱手他人作把柄,所以只能假惺惺地聊着一些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把阎王爷得罪的事情。
想通这点,戎玉怡不禁心中苦笑,再看这张餐桌上的众人……
傀影茫茫,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