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2)
“想什么?”温铩羽经过,朝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叫好几遍不应,”又看一眼她碗里的饭,一顿,“这么不好吃吗?”半个小时前,他上楼做收尾工作,半个小时后再下来,碗里的饭几乎没动过。
“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慢吞吞道,怕他下一句话顺着问想什么而脑内风暴,继续打草稿。
“想什么?”
果不其然。
“实验室的事。”她低头扒了一口饭,转移话题,“空调装好了?”
“嗯。”
他去倒水。下来之前又洗了个澡,坐下来时带了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氛味。
戎玉怡把着勺子,划拉碗里的菠萝炒饭,漫不经心地,专挑菠萝吃。
原以为这次出行仓促,赶着时间离开离岛是由于行程安排紧张,没想到她在小楼一连住了五天,除却到来的第二晚出过一次门,后面便再没出过门,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小楼后方池塘,一人一把鱼竿在边上钓鱼。戎玉怡嫌晒,不愿做光合作用,在旁边凉亭子吃西瓜。
自五天前那场暴雨过后,接下来几日温度直线上升。
“又一年夏天要来了。”张姨感叹,“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是啊。”戎玉怡点点头,“去年都没觉得这么热过。”
这日子,总觉得一年比一年要热。
五点多钟,张姨回到小楼天台收暴晒一天的花生,戎玉怡继续在红花绿树簇拥的亭子里歇凉。
几人把钓上来的鱼给放生,温铩羽洗过手给花甩了几滴水露均沾,要过来吃西瓜,途中被康定拉走接电话。
他这几日电话不断,今天更是尤其多。戎玉怡隐隐约约感到这几天的等待,差不多要迎来一个突破口。
果不其然,次日睡醒,温铩羽便不见踪影,小楼里人也消失了几个,只剩下咯仔墨超几个熟面孔陪在她身边。
这几天几乎是温铩羽与她寸步不离,总之吃喝拉撒皆在视野范围之内,霎时换人,戎玉怡有点不习惯。
就着茶水,几个人在厅中搭一张麻将桌,她不大精通麻将,几个人就着她玩最简单的清一色、对对碰,全当娱乐,聊起闲话来,说到墨超是怎么到温铩羽身边办事的。
这一切要从他六岁那年为家里铺头跑腿开始说起,他年纪小,个头却不小,那段时间武行经常照顾他们家的生意,每天下午茶几乎都点他们家的菠萝油和蛋挞,负责付钱的是前台小姐,武行话事人的女儿,还在读书,墨超随武行的一众小孩一样叫她阿姐,只有在寒暑假才能见到她。
某天,阿姐付他钱,突然伸出手来,捏捏他的膀子,他吓一跳,出于信任没有躲开,只是露出惊恐的眼神,和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阿姐“嗯”了一声:“运动神经不错。”
自此,墨超加入了武行。
那时他还不叫墨超,后来二十出头家里出事,父亲跑路,贵利佬收不到数,他把母亲抱在怀里挡了一刀。
医生说再近两毫米,他就瞎了。
眉眼落了道疤,起初墨超不甚在意,男人脸上有道疤算什么?
然时运不济,武行渐渐也到了打不开门做生意的一天,阿姐遣散学员师兄姐后,引荐他去电影行业做动作指导,导演围着他左看右看,说这道疤不旺你,至好戴上墨镜遮一遮这衰运气。
于是墨超戴上墨超,没有人关心他原名叫什么,他在片场里就叫‘那个墨超’。
但好歹是不愁吃穿用住了。
“八索。”墨超轻描淡写打出一个八条,继续说,“遇到老大那天艳阳高照,我去戒毒所接我老头,对,这憨批东西借贵利去吸,戒毒所通知家属去接人,我肯定不让我妈去,那就只能我去。”
咯仔几人早就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对牌面更专心,咯仔不要八条,摸牌,扔出一张白板,轮到下家戎玉怡。
戎玉怡听得津津有味,摸牌都心不在焉:“大饼。”
“放贵利那班人一早收到风,知老头今天出来,会有家属去接他,放贷的能有什么人性?只要能收到钱,找谁收都一样。于是那天他们就在戒毒所附近草丛候着,等我把老头接出来,就立马十几个人团团围住我们。”
罗马甩出一张牌:“雀仔。”
“那我能是那么善良的人吗?我恨不得老头被打死,我后半世耳根清净。但老头要是有心还钱、想还钱,就不至于当年丢下我妈跑路,能还钱就不至于进戒毒所,他有钱,说不定在哪个地方爽的飞起。贵利佬心里门儿清,所以其实他们就是奔着我来的,想要父债子偿。欠条我是誓死不打的,好在一只手快要交代在那里的时候,老大来了。”
“碰。”咯仔收了墨超扔出来的二万,适时插了一句,“我听到的版本是老大车子从你身上碾过去了,还顺便撞残几个贵利佬的小弟,这是真的吗?我一直想问。”
戎玉怡不信:“碾过去?那不得断手断脚?”
罗马说:“我听到的版本是超哥躲过去了,但是小弟确实撞到,残了几个。”
墨超在墨镜背后翻了个众人看不见的白眼:“哪有这么邪门,都听谁的谣传?”
咯仔罗马双双开口:“牙哥。”
戎玉怡扑哧一声:“他一个人传两个版本?”
墨超无语,指责乱牙仔:“牙乱就算了,还大嘴巴,大声公让他做啦不如。”
“所以真相是什么?”咯仔好奇问。
“真相就是,老大开着一台越野,的确从我身上过去了,但没碾,我手脚没挨到车轮半点。在场一干人被他吓傻。”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戎玉怡点点头。
“后续就是老大出面帮我把事平,说我胆大,叫我以后跟他揾食。”
自那以后,他就跟在温铩羽身边做事。
就着张姨做的青柠荔枝冰碗,又打两圈麻将,康定回来了,一个人,进来叫她:“玉怡,走,出去玩。”
“去哪里?”戎玉怡扭头看,外头烈日炎炎,非必要,这个时间的这趟门不是很想出。
“湖边。”再多就不说能说了,康定示意自己得保密,“羽哥在等你。”
神神秘秘的。戎玉怡狐疑看他一眼。在康定的催促下,戎玉怡上楼换衣服,按要求换了一身短衣短裤,涂遍防晒还不够,去温铩羽的行李箱里找一件长袖衬衫。
除去泳池、沙滩这种特定场合会穿泳衣比基尼外,戎玉怡不太习惯在人前穿那么少。她的衣橱里要么是各样式的长裙,要么是各种面料版型的长裤,身上这套短衣短裤还是运动款的,想来是温铩羽早知有今天安排,特地在收拾行李那天装了一套进箱子。
戴上墨镜出门,门口停了三台车,戎玉怡上了中间一辆。
车子沿着湖边一路前行。在小楼住了五天,戎玉怡不止一次上过天台,知道这幢小楼临湖,小湖边有不少这样的小楼,一片接一片的高耸树林把家家户户都隔开了。
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近处是水天一色的湖,最后停靠的地方豁然开朗,除了远处山上一处平房,不知是守林人的住宿还是山上园林的仓库,便再没有其他建筑。
湖边停了两艘快艇,几个人坐在上面笑着闲聊,戎玉怡下车,找不到温铩羽的身影。康定问船上几人,其中一个光头指了指树林下的几辆车,又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几个人没一个是坐着的,戎玉怡以为是皮革烫屁股,有点担忧自己的短裤太短,待会要烫大腿,殊不知是没有人敢坐下。
温铩羽推门下车时,戎玉怡已经跟那几个人聊起天,有说有笑,从他们口中得知今天的项目是潜水。
他甫一走近,戎玉怡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他,夏天的云看上去相当有活力,她也难得地在夏天表现出了活力,笑着问:“水底下有什么?”
“下去不就知道了。”
温铩羽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衬衫,似笑非笑,企图吓吓她,佯装一脚把她踢下水里。
换个人他的确会这么做,就算是对妹妹,但现在只能佯装吓吓,谁叫这人是他心上人。戎玉怡躲过一劫,还在庆幸自己躲得快,瞪他一眼,温铩羽笑笑,先一步上了快艇,朝她伸出手。